大卫想看到它的命运。但是突然之间,六角屋外的猩红的光暗淡了,消失了。
他爬上楼,走进梳洗间,赤脚穿上一双便鞋出门去察看。深夜的气候出乎意外的凛冽,带露的细草濡湿了他睡衣的边沿。但是借着楼梯顶上射出的灯光还能看得见东西。
大卫走到外凸窗前,从六形角窗玻璃望进去,暖室空空如也,一片漆黑。但是,当大卫斜望过去的时候却看见滑动门已经紧紧闭上。然后他低头找去,看见了那鸟,左侧卧地躺在新长出的草上。他用手轻轻拈起了它。它双翼紧贴着身子,嘴甲边有一小滴血,摸摸它的身躯已经完全冰凉。大卫简直难以置信刚才还见它活着,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全部体温?
他把鸟儿拿到厨房,扔进了垃圾桶。在厨房盥洗槽洗了手,然后让灯开着,沿大厅往角六形屋子走去。他伸手去摸把手,想打开滑动门,却见一道微弱的红光照在手上。
他感到奇怪,动了动手,观察着在他手指上滑动的红光。原来这红光是从两道滑动门之间的缝里射出来的。
大卫把眼睛贴到门缝上往里看,那红光是从温室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来的。大卫挪了挪脑袋,想找出光的来源。但是屋子正中那发红光的形象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现在大卫似乎明白,他又在作梦了。这是个好梦,他在这种梦里也叫,但是是由于高兴,而不是害怕,是那种他一向觉得早上醒来立即被忘却的梦。
他急切地想抓住门环。但是还没抓到,滑动门已经开始震动,而且自动打开了。大卫感到那红光沐浴着他的脸,又温暖又舒服,那光线跟往常一样十分柔和,他可以直望着它的中心不觉得耀眼。
沉重的门滑进了护壁板里的槽。大卫望着散射的光凝聚起来,慢慢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珍妮弗!”他叫道。
头天下午的抬杠气氛早餐时还存在于凯思和珍妮弗之间。凯思并不想说话,但是他仍然觉得应该把他在办事处拆开的那封撕得粉碎的信告诉他的妻子。
凯思一想起有人能把他们的信蒸开便提心吊胆。而更可怕的是好些事实说明了冠斯特——或者是别的人——能够撬开两把锁。他怎样才能够防止这家伙半夜三更从大门进来呢?
“我今天上午要去纽约,”珍妮弗突然说,“去给大卫的寓所挑一面穿衣镜。”
“啊,”凯思说,又咬了一口土司,“大卫跟你一起去吗?”
“他不需要去,”她回答,“他要的是哪一种我已经知道。”
凯思要上班,就叮嘱妻子路上当心,就离家走了。他在上班时又在查巴夸停下了车。他想到邮局租一个邮箱,他便可直接从邮局取信,这样就可避免别人搞他的信件了。
这天他很早下了班,回到家里,往沟对面望去,但已不见了大卫的绿色奔驰车。他打听到大卫在早上九点左右就去了纽约。
他只得自己做了一个波隆那式熏腊肠。边吃边捉摸大卫为什么在珍妮弗决定去纽约的时候也匆匆忙忙赶了去呢?他曾想过开车到查巴夸看看珍妮弗的达森车是否真停在那里。但是那也不说明任何问题。她也可以在纽约跟大卫见面。而且如果他让她坐了他的奔驰车,他们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
但凯思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多疑。珍妮弗过去从没向他撒过谎——现在他怎么能不相信她呢?即使大卫决定开车进城,那也可能是巧合……
可是见鬼,近来的巧合也太多了!凯思不耐烦地瞥了炉上的钟一眼。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了,差不多该是上班的时候了。保尔怎么还不来电话?
凯思站起身来,把空啤酒听子扔进了垃圾箱,往窗外一看。沟对面车道上还是没有大耳的车。
就在他烦躁不安时,电话铃突然响了,他匆匆过去接。电话是保尔打来的。他告诉他,按照辛克莱教授的说法,那纸条上面的字是两句不相关的话。一句是从乌尔盖特译的圣经上来的。另一句根据辛克莱教授说那是耶稣纪元初期的拉丁文。意思是,上帝给了人们生命,因此只有人才能抛弃生命。换句话说,人的生命十分神圣,魔鬼无法侵犯。只有人类——被给予了生命的首先是他们——有权力通过凶杀或自杀把它抛弃。
近期来,凯思心情一直不愉快,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跟一个人谈谈,顿时感到如释重负!他在早餐桌边坐下,滔滔不绝地告诉了保尔他那天下午在夕照溪胡同666号的窗户上看到自己的面孔的事,解释了那个二十五分铜币的事,还有他在暴风雨之后在那幢空屋的前门边看到的那离奇的红光,还有他从西雅图报纸上读到的东西、他办事处的信封的失窃——最后,他又把前一天拆开的那封给撕成碎片的詹姆斯·波佛特的来信说了。
“好了,”他总括说,“你说说你的看法。你也许会认为我是发了疯吧。”
“当然不会,”保尔说。他早已听到了凯思的急迫的和确信无疑的态度,“我相信你的话。”
这时凯思望了望炉子上方的钟。不好意思地说:“嗨,我们一谈就谈了半个钟头。但是珍妮弗的确邀请你来玩。我也很想再见见你。你下周来一趟,怎么样?”
“为什么不能在本周星期四呢?”保尔问,“后天怎么样?”
“可我还以为你这周不行呢。”凯思说。
“我就只有你这么个哥哥,”保尔笑了,“我会挤出时间的。”
“好极了!”凯思笑了,“我们还可以请大卫·卡迈克尔过来吃晚饭。他是个古董商,现在住在沟对面。”
“他发现那边出过怪事么?”保尔问。
“我跟他说话不多,”凯思承认,“也许他发现过。那么,我们星期四见面,七点左右在一起吃晚饭如何?”
“上帝保佑,”保尔说,“好好保重,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