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郑这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中,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当众顶撞过自己,好在宰相肚中能撑船,就算是自家孩子,宰相也没有当场作。
“那么,随圣驾前来的宾客名单都记熟了没有?”
“孩儿还没有开始记呢。”
“啪”的一声,郑相公手中的青瓷盏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饶是当朝一品的养气功夫再出色,也难免被气得当场就要作。
郑云鸣看见老爹真的动了怒,心里知道机会已经来了,不慌不忙的跪倒在地,说道:“大人请息雷霆之怒,孩儿的回答有孩儿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想法,说!”郑清之袍袖一挥,背过身去。
“规矩礼节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要紧的是,皇上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到家里来吃这一顿饭。”
“哦?”郑清之转过头来,问道:“你说是为了什么?”
“孩儿认为,”郑云鸣伏着头,向前膝行一步:“当与北伐的失利有关。”
这可是当面揭破了郑清之的伤疤,郑清之却不再怒,只是示意郑云鸣接着往下说。
“诸军入洛之前,群臣多有反对,是父亲力排众议,一力主持才得以实行。今河南大败,将士死者数万人。这个责任不推到父亲头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点九品官儿都能看的出来,和皇上驾临又有什么关系?”
“是孩儿以为,迫于群臣的压力,皇上不可能不对父亲施加责罚。但是皇上却又不愿意父亲真的让出右丞相的位置。”
“哦?这是为何?”
“是因为入洛虽是父亲坚持进行,其实也是皇上自己的主意。”
“呵呵,圣意如天,风雨雷电,岂是尔等可以妄测的?”
“人主是真龙降世,岂能被他人拘束?先前史丞相专擅。。。。。这个,辅佐陛下二十余年,官家心中岂能没有半点不满?一旦亲掌权柄,必然一反史丞相先前种种所为,来显示自己圣主中兴的姿态。”
“自鞑靼蜂起,北方盗乱,金国国势走向下坡路,就不断有臣子上奏要求兴义兵,取故土,灭金贼以雪靖康之耻。但史丞相全都不理睬,一味只是畏惧金人。原本逃亡到两淮的北军,又不加以管束。以致彭义斌在北方败亡,李全拥众造反。朝廷耗费兵马钱粮,数以十万计才解决掉这个麻烦。中间宰辅置措失当种种,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陛下亲理大政,以父亲作为辅佐。当然不能再像史相公一般犹豫,失去时机。故为了跟史丞相相区别,官家也必然是全力支持这次抓住良机的北伐,而不会选
“哼,”郑清之笑了一声:“官家有收复故土,振兴华夏的大志,难道不是尔辈少年人天天在盼望的事情么?又何必去管是什么目的?”
“父亲说的很对,官家力求有为,确实是孩儿的福气,但是不幸而失败,却是父亲的祸患了。要知道老师和魏鹤山先生这些主战派,虽然天天喊着收复河山,却是极力反对这次仓促的北伐的。老师还曾经用稼轩公的‘元嘉草草’来论断这次入洛之举,只怕他们。。。。。”
“真德秀如此说来?”郑清之眼睛一瞪:“每次交战,就是这些书生喊的最起劲。今番真要动兵,他们反而又阻挡,真的是。。。。。。”
郑云鸣心下暗笑,这个父亲有时候确实是显得心胸局促了些,不然也不会位列史弥远一党,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了。“但是父亲却不是全无反击之力,父亲能自保的最大本钱,就是当今皇上。”
“皇上刚刚亲政不过年余,又碰上了这么一次难堪的失利,孩儿以为官家未必会顺应群臣之意低头认输。。。。。。。”
“不是未必,”郑清之摇头微笑道:“不恭敬的说,官家现在就像坐在老虎的背上,就算这时候从虎背上跳下来也已然晚了,为了不成为群臣和天下百姓抛弃的天子,陛下就算明知道自己错了,也唯有咬定自己的坚持硬挺下去。”
“所以皇上御驾前来,是给蠢蠢欲动的群臣一盆当头冷水,也是给父亲的一付安神的良药。父亲不必过于小心谨慎的接待,反而应当大张旗鼓,摆出依旧蒙受圣眷的架势。这才能真正贴合陛下御驾亲来的真正目的,只要想明白这一节,父亲就不会怀着带罪的心态来操办今天的宴会。而至于面圣的礼仪,上菜的顺序这些等小事,只需一个时辰演练记诵足矣,又何必劳父亲亲自动问呢?”
“唉,总是和往常一样,”郑清之略带不满的训诫道:“不要以为抓住了大流就掌握了棋局的主动,要知道,在边角上拙劣的表现,也足以颠覆你握在手里的胜利!”
“从现在开始,尔等都都聚在你兄长的书房内,将面圣的种种礼仪再三记熟,切不可少有荒疏,以致在圣驾面前失了礼数。至于你们兄长说的这些,你们记在心里就行,切不可随意泄露,知道么!”
“儿等谨遵父亲教诲!”郑云鸣领着弟弟们躬身应诺,恭敬的将父亲送出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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