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前来说他的部队还能占据主动,乃蛮骑兵的骑射对车阵也不是全无损害,但若是想给龟缩在车阵中的郑云鸣什么致命性的打击,根本也无从下手。
望楼上的瞭望手不断的追报着南方战场上的形势,千余蒙古骑兵冒险聚集起来对宋军起了一次突击,击溃了宋军的一个小阵,杀伤了数百名宋军的步兵,但对大局已经没有裨益。万文胜的部队杀伤和虏获了上千名蒙古砲手军和工匠,将城南的障碍工事扫数破坏,焚烧了大批投石机。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撤退,城东城北的宋军也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任务,逐步再朝着城门方向后撤。郑云鸣一边听着瞭望手的报告,一面思考着战场的形势。什么时候应该安排车阵撤退?一定要等到其余宋军先进城之后,自己作为殿后缓缓撤退。车阵的行军是一件极为繁琐细碎的事情,而且在车阵解锁撤退的时候也异常脆弱,经不得骑兵的反复袭扰,所以依旧必须派出步兵大阵在四周进行掩护。他望望身后的西门城楼,已经挂起了代表捷报的日光旗,那意味着赵葵已经准予他相机撤退。
郑云鸣思考了一下,伸手从令旗架上拿起一面令旗,准备布命令,让振武和土龙二军中尚未参战的部队前出到车阵前方结阵,为车阵撤退提供掩护。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瞭望手惊愕的叫喊声:“西南方,有蒙古军队来援!”
虽然已经完全错过了时机,但另一员负责攻略襄阳外围堡垒的蒙古大将忽都虎终于还是赶来和主力汇合了。远方的蒙古将旗序列中绣着白色狼头的黑旗迎风招展。忽都虎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另一个蒙古万户的精锐骑兵而已,他更加带回来粘合重山最需要的战力。为了攻略襄阳外围的城堡,曲出特别命令史天泽、严实和刘嶷各自留下一个千户的部队供忽都虎统一指挥,说的明白些,在攻城时让汉人和女真人充当炮灰是蒙古军的既定政策,明知如此,但为了自身在蒙古大汗面前的地位,各汉军万户仍然必须命令部下不惜生命,全力攻城。此次划拨忽都虎的三个千户,除了在樊城附近留下一千户用以扫清樊城附近的堡垒和加固障碍工事外,在忽都虎手下还留有两个千户的兵力,用于攻拔襄阳南面的一系列堡垒。自然他们也能够被用于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攻陷正面郑云鸣部署的车阵。
忽都虎此刻却是相当不满意,他带着队伍是从橐驼岭返回的。他刚刚完成了对橐驼岭的包围,在城堡周围树立栅栏,又想办法填平了几处壕沟,汉军已经冲上去搭建人梯开始登城,传令让他撤军前往襄阳附近增援的命令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整个攻城计划正可??正可谓是功败垂成,忽都虎的愤怒当然是有道理的,攻城最重要的是一鼓作气。如果计划半途而废,守军的士气就会日渐高涨,而本军的士气则会跌落。
但他若是认为此次粘合元帅不传令让他收兵就能顺利攻下橐驼岭那也错了,橐驼岭的宋军战斗力异常坚强。进攻的汉军还没有靠近城壁已经损失了百人,若是继续争斗下去,谁胜谁负尚属难知。但粘合重山这么一命令。忽都虎正好可以将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
“曲出大王的命令是先肃清襄阳城周围的这些小堡垒。城内的思南思人我军只需牵制足矣。”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如今南方堡垒半途而废,又要正面攻打他们用车辆连环组成的防线。这不是老虎不去追猎黄羊,偏偏要往石头上撞么?”
粘合重山用马鞭指着宋军六个车阵中最中间的一个,问道:“你可知道这个车阵是谁在指挥?那将旗上写的汉文是荆鄂副都统郑,也就是曲出大王念念不忘的郑云鸣。”
忽都虎一听来了兴趣,急道:“真的是郑云鸣亲自出来了?”
粘合重山将马鞭靠在鞍桥上,半闭着眼睛说道:“投石机算什么,砲手军又算什么?拿得郑云鸣,抵得上捉拿南朝一千员上将,就是不知道忽都虎万户有没有这个胆略来取这桩富贵。”
忽都虎秉性甚贪急,对于这件南征的功如何不眼热?他大声喝道:“传令行军千户苏屠方,火集结兵士,准备进攻思南思人的车阵!”传令兵躬身奉令,飞马前往传达命令。不一会,大约二千名汉军士兵在蒙古军阵前开始集结。北地汉军以步兵交战为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骁勇能战的兵士在北方和金国作战多年,也曾经面对面的将金国号称强悍的步兵大阵多次粉碎。这时候面对宋人连环锁结的偏厢车阵,斗志显得格外高昂。
“这下真的是三更起夜摸翻了灶台啦!”郑云鸣望着远方集结起来的敌军步兵禁不住骂了一句粗话。他马上回头看看6夫子,幸好这句话他老人家并不听得怎么明白。郑云鸣喝道:“朱胜!招呼你的火器手进偏厢车去!其他人各自寻找工事隐蔽,骑兵们照顾好自己的马匹!”
“鞑子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步兵们纷纷上前或者依托着各种杂物作为工事,或者进入偏厢车保护的范围内。敌军的弓箭手举起大弓开始朝着车阵内射箭,背嵬军和将射军的弓弩手亦以曲射还击,若论起弓弩的质量,当世无过蒙古角弓者,其射程之长,箭矢之利,天下莫敌。舍此而外,则在中土地方而论,偏安一隅的宋朝弓箭,其精利更胜过北地的弓弩。由韩世忠、岳飞等第2o2章画押确认。凡是制造出的武器不合格的,都难免遭到副都统司的严厉责罚。白翊杰又效仿织造匠户、瓷器匠户的分类分步制作流程。将武器的制造细化为十余个甚至几十个步骤,每个步骤固定由一部分工匠负责,这样工匠便能专精其中一个步骤,不必万事学全才能制造兵器。这样的方式对于兵器工匠来说其实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如果将自己胸中的技艺化为数十道简单易学的程序,那么工匠入门的门槛就大为降低,官府对他们的依赖也减少了。但白翊杰上有严令,又亲自动之以情,说道将来大战凶险,国家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这个时候再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影响到武器制作的进程,甚为不智,又说道将来必定和北方胡人戮战连年,断然少不了对武器的需要,减少依赖云云简直是没影的事情,相反的,未来国家对工匠们的地位会是越来越重视了。
经过了艰苦而细碎的努力,襄阳的军工生产终于能够跃上一个台阶,能够稳稳的过北地工匠们的水平而略有出了。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成绩,要知道北方战火连年,各地豪强将手下的匠户督管的十分严厉,若是兵器生产稍有差池,极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是这样严酷的督促之下,他们生产的弓箭的水准依旧在重新整备过的襄阳工匠之下。这是因为蒙古军年复一年的激战,根本没有空闲来稳定武器生产的质量,为了弥补连年征战造成的巨大损耗,不得已只得采取部分用质量换取数量的原则,忍受兵器的质量的下滑来扩充数量。
然而蒙古军中另有一桩好处,就是漠北本部的兵丁和周围部分蕃族军队会自己制造弓箭、修补战甲,这是草原上必备的技能,自幼就开始学习的,他们制作自己使用的盔甲弓箭,一定是用了十成十的心力,所以质量优良。而因为他们自己能制造武器,所以大战之余就地进行制造,根本不用担心武器的数量不够。汉军诸将也鼓励自己的部下向主家的战士们学习这种长处,但显然汉地兵士跟南朝兵士一样是农民出身。南朝兵士不会干什么,他们一样不会干什么。若说是一点优势,那是因为在北地民间素有尚武的习俗,而且经历了多年战火,使得他们成为经验丰富的士兵。面对南朝养尊处优且风气文弱的士兵们显得骁勇善战罢了。
但他们面对郑云鸣亲自训练的由京湖农民和矿丁组成的精锐步兵时则是完全处于下风。土龙军中军、前军和背嵬军的弓箭手射术精强,在举着盾牌前进的蒙古汉军步兵队中接二连三的造成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