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爹!”照月截口打断他。
程居闲眼中的光黯了,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却如鲠在喉,半晌捡不出别的话讲。
周遭的一道道视线几乎化成了钩子,想要扒开这寥寥几句话,窥探其中埋藏的秘辛。
程居闲四下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失礼,忙抱歉地对不远处持枪青年拱了拱手,青年受宠若惊得连忙还礼,他又转向众人赔罪:“是我心急冒失耽误比试了,诸位见谅。”说着便往台下走去,到擂台边终是没忍住,又回过头来叮嘱道:“那你多加小心,不要逞强……”
照月瞪着他不做声,他低叹了口气,下了擂台,一步步走回原位。
旁人的目光还遥遥牵在程居闲的身影上,照月已然转回身,提剑一声清喝,惊醒众人:“来!”
“照月姑娘好气魄,在下也就不客气了。”青年手掌滑过枪身,猛地攥紧,身形一扑便突刺而出,枪尖当空划开一道亮弧,直袭要害,丝毫没因她是姑娘而手软。
照月下意识抬剑格挡,金属相撞,发出一声尖锐击鸣。
青年随机应变,手腕翻转,枪锋一跳擦过了剑刃,继续前递出去。照月忙弯腰闪过,直起身的瞬间一挥剑撞偏了长枪走势,趁机反守为攻,一剑削上。
长枪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气势如虹,在青年手中旋舞得几乎要横霸擂台,不给对方留丝毫喘息之地,而照月身形本就娇小,步法又灵动出奇,仿佛一尾红鱼穿梭游弋在枪影织成的藻荇之间。
然而两人的差距还是逐渐显露,照月虽然毫发无伤,却终究被长枪死死压制着,处于被动。
程居闲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自觉攥紧了手。
正在这时,照月眼神一亮,抓住了一丝空隙,她倏然闪过长枪,迅若流光般地一击落下,‘啪’地一声脆响,长剑竟是鞭击在了青年腰侧,剑刃只浅浅割开了衣衫。
照月脸色微变,青年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恕在下不能投桃报李了。”
口中话说着,他手中长枪不停,旋舞如飞,带起了呼呼风声,逼的照月连连后退,再度脱出长剑所及的范围。青年乘胜追击,双手同时持枪,倾力横扫开来,一瞬间如秋风扫落叶般,气势威猛澎湃。
照月忙向后仰身,厉风刮过她面颊,与此同时,身体忽然失衡往后倒去,她猛然睁大了眼,才想起刚刚自己是退到了擂台边缘,这一摔下去就是演武场的沙地,就算不摔出个好歹,也够狼狈难堪的了。
她气恼认命地闭上了眼。
程居闲瞬间起身,却见照月突然止住倒势,旋即稳回在了台上,一个少年站在了她身侧。
江离收回了扶在照月背上的手。
“谢啦谢啦,”照月余惊未定,拍了拍江离的肩,“还好你在啊,不然我真的要丢死人了!”
“没事吧?”江离问道。
见到照月摇了摇头,他转向持枪青年,微一颔首后,拔剑出鞘。
擂台上再度交手。戚朝夕认出是回廊下惊鸿一瞥的少年,来了点兴致,偏头问薛乐道:“他说他叫什么?”
“若我没听错,是叫江离。”
“哪个江?”戚朝夕道,“归云山庄的江?”
“不像是归云山庄的人吧。”薛乐留意着擂台上的情形,“倒是那个青年,已经连胜三场了,我看他枪法精纯,前途不可限量。这场不知会……”
一声裂空破响,他话音戛然而止,甚至偌大个演武场都诡异地静了一静。不知何处传来了蝉鸣,日头转烈,演武场边桐树浓绿,风吹过簌簌有声。
擂台上那青年满脸不能置信,他手中已经空了,他缓缓地扭过头去,几丈外一杆长枪斜插入地,沙尘激腾,枪杆震颤未止。
五招之内,胜负已定。
青年放声畅快地笑了,对江离一拱手:“痛快,甘拜下风!”跳下台去,一把将枪抄回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照月怔怔地望着垂剑而立的江离,声音里藏着道不明的慌乱,喃喃道:“你居然这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