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真如平地惊雷,轰得在场诸位的满腹疑云降成了一场茫然大雨。
江离抬眼迎上了魏柯的锋芒,眉目不惊。
魏柯亦毫不闪躲地盯着他,口中道:“敢问照月姑娘,昨夜可有望见他在屋中?”
“我……”照月看看江离,又看看魏柯,末了还是垂下眼,“我那时心头太乱,没留意到。”
魏柯便继续道:“晚辈昨日下了擂台后,心中愧疚难安,觉得确实是失态了,打算前去登门道歉。等到夜里终于得空时,我听下人说他已经回了西院住处,便带了伤药过去。”话音一顿,他意有所指地道,“可没料到江少侠屋中点了灯,人却不在。我不好擅自进门,在屋外等了几个时辰还是没见到他,只好遗憾离开了。”
思及昨夜在檐上瞧见的那幕,戚朝夕忍了一忍,好歹没笑出来。这少年学得他父亲的冠冕堂皇,话说的滴水不漏,可看昨夜魏柯那行人提着家伙、气势汹汹的模样,登门道歉就见鬼了,打算把江离拖进巷子里毒打泄愤才是真的。
话罢魏柯乖驯地退回了父亲身旁,人群有些骚动。青山派的两位沈公子对视一眼,还是由沈知言先开了口,朝向江离:“江少侠,方便告知我们昨夜你人在何处吗?”
江离道:“不方便。”
“……”沈知言哑口无言。
戚朝夕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在被众人议论声盖了过去,无人注意。
沈慎思忍无可忍地拨开二弟:“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说不得吗?”
江离顿了一瞬,道:“私事。”
“哈,私事?昨天夜里死了人、丢了剑,这山庄里谁都没有私事了!”
可惜沈慎思话中溅出的火星,淹在了一潭静默里,江离不做声了。
这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他跟那小姑娘走得那么近,即便说了,但他的话可信吗?倘若两人同谋,一个杀了程居闲,另一个去偷了剑呢?”
照月狠狠瞪去,可见到众人神色虽各异,但每张脸都端正磊落,分辨不出是谁开的这恶毒的口。
“徒弟既然不好明说,为何不问问看师父呢?”孟思凡忽然出声提议,目光一转。
这话紧挨着上句的档口,不得不让人顺着多想,江离既然沾染上了嫌疑,那戚朝夕又怎么能一干二净?
这会儿戚朝夕还坐在原处,方才连阳光都无暇分来一缕的廊下,刹那间便聚了数道灼人目光。
他倒好整以暇地笑了:“怎么,无凭无据的几句话,就要来怀疑我了?”
“哎诸位,说笑了、说笑了!”眼见情况愈发不对,魏敏赶忙出来打圆场。这些人质问照月也好,江离也罢,他尚可以袖手旁观,但要真在自家地盘上得罪了戚朝夕,名门大派了不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作为主人家可就难办了。
凭空揣测实在不是个道理,而看江离之前在擂台上的倔劲儿,恐怕这一时半会儿也撬不开他的口。沈知言递去一个眼色,见大哥不悦地勉强点头了,语气温和道:“眼下真相不明,诸位心情都是一般的,有些焦躁在所难免,还请彼此多加体谅。”
他朝薛乐一笑,“知言曾与薛大侠见过几面,相信他交友的眼光,也愿意信戚大侠并非苟且之辈。江少侠无意回答,谁也不可强逼,但我希望戚大侠这段时日可以寸步不离地陪同在旁,既是为证清白,也是让其他诸位安心,可以吗?”
戚朝夕点点头:“这倒不是问题。”
沈知言这才看向照月,叹了口气:“照月姑娘,我们无意为难你。只是眼下除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程大侠昨夜会去林中,所以还得先委屈你一阵了。”
照月冷着脸不答话,但也不再抵抗。他对周围青山派弟子打了个手势,离得近的两名收起了剑,上前带她离开。沈知言对剩下三人拱手为礼,便随众人离去了。
这群人来的快,去得也快,庭院顿时一空,满树的蝉也看足了热闹,放声嘶鸣起来。
照月是被带去单独软禁了。饮食皆在房中,门前有弟子轮守,连鸟雀都被煞得退避,何况乎人?
一番打听询问后才知,原来在沈慎思带人来拿照月的同时,广琴宗的林姑娘率几个女弟子前去西院,搜了照月的屋舍,结果是一无所获。
然而放眼山庄内外,仍是照月身上嫌疑最重。一日未明真相,她便一日不得自由。
另外就是归云山庄的人将会不日抵达。
程居闲身死剑失,依照江湖规矩该由三家决议,共同处理,事发后沈慎思即刻派人传信过去。归云山庄位于洛阳,本以为少则也要等上半月,可谁知晚些时分就有了回信。信上道少庄主正巧在附近行馆,闻讯已经赶来。
临出院门时,薛乐对戚朝夕低声道:“我听闻归云山庄的少庄主是个少年人,年纪也在十七八岁上下,不久前江盟主才准他在江湖历练。”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离:“你觉得像是吗?”
“不如来打个赌?”戚朝夕道。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