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要打探消息,就得挑个合适的人选下手。
戚朝夕闲倚在青山派的院墙外,清清楚楚地听到沈慎思怒斥后摔上房门的动静,又等了片刻,方才显出身影,向还站在院中的沈二公子问了声好。
沈知言转身来看,万般无奈地示意了一下紧闭的房门:“还望戚大侠不要见怪。”
“这是哪里话,我徒弟害的二公子兄弟不睦,我是专程来赔罪的。”戚朝夕走进院中。
沈知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大哥就是这个脾性,气过便罢了,从不记仇。戚大侠也不必往心里去。”
这位沈二公子为人周全,不失礼数,不等戚朝夕找出什么个理由拖延,便先开口请他喝杯茶水。
一进厅上,戚朝夕的目光立刻被一张矮几给吸引了过去。乌木矮几上摆着一碗清水,旁侧的白帕上托了一枚血迹斑斑的玉佩,正是从程居闲的尸身上摸出的那枚。
“这是……?”
沈知言微微一笑:“预备着将程大侠的玉佩也清理一番的。”
“就像除去那封信上的血迹一样?”戚朝夕了然,“那这茶我还是不喝了吧,免得耽误了二公子的要事。”
“无妨,这也不耽误。”沈知言倒不掖着藏着,从怀中取出一只胖肚的小瓷瓶,往那碗水中点了两滴。也不晓得是什么灵药,淡蓝的液体在清水中化作无痕,他再将玉佩放入其中,一缕血水缓缓升腾、弥散开来,终至染红了整碗水。仅仅过了替戚朝夕斟茶的一会儿功夫,他便将玉佩捞出,在白帕上轻轻一擦,只见玉质莹润,当真是再瞧不见半点血渍。
“没想到二公子还有如此本领,真叫人佩服。”这工序简单迅速,戚朝夕不由真心赞叹了一声。
“谬赞了,这药并非出自我手。”沈知言手指在瓷瓶上摩挲着,“是青遥误打误撞配出的,塞过来说让我留着浣衣洗血用。”
戚朝夕听得他话中语气,问道:“青遥是尊夫人?”
沈知言眸光微动,却不答话,轻轻摇了摇头。
想要跟他拉近关系方便套话,此刻就是突破口。戚朝夕想了想,又道:“那不知道这位眼下所在何处?倘若也在聚义庄,我倒还真想结识结识。”
沈知言迟疑再三,才开口:“她……”
“她已经死了。”
两人同时一愣,回身看向门槛外的沈慎思。
沈慎思跨进厅中,盯着沈知言沉声道:“怎么了?般若教杀她之时,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
沈知言没有应答,笑着拨转了话题,先替戚朝夕说明了来意又劝他大哥消气。只是他忘记将眉心也展开,这笑容便显得有些勉强了。
庄外林中,一场大雨果然将所有痕迹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草叶犹湿。江离循记忆走到上次的血迹断绝处,刚要蹲下身察看,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点银光闪动。拨开蓬勃乱草,只见草根纠结地缠住了一个小物件,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将那东西拿出,才看清是条麻线辫成的细绳,不过一腕长,上面串着个圆圆的小铁片,沾满了晶亮亮的雨水。
江离把雨水擦去,看清了铁片上蚀刻着三瓣花痕。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发现。他在林中徘徊打转,一轮红日也慢吞吞爬到了头顶,只好先行回庄。
转眼一日过半,虽并不是一无所获,可江离心中清楚,这小小的铁片恐怕做不了什么确凿可靠的证据。照月之所以备受怀疑,关键在于程居闲的古怪死状,可偏偏无法证明她那夜所在何处。
倘若一日之后仍旧束手无策,难不成真像戚朝夕所说,把她趁夜劫走?
但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坐实了弑父的罪名?
江离难得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还未到聚义庄的大门前,就险些撞上了人。他连忙退开道歉,对方顺势停了步,轻声笑了:“没关系,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呀?”
满街的人,难怪他俩会撞上。眼前是个浅紫绣裳的少女,长相温婉,可双目始终闭着,说话时也先侧耳过来。
江离犹疑道:“你……”
“我看不到。”
江离点了点头,说了地名位置,见那少女的神情更加迷茫,他问道:“你同身旁人走散了?”
“嗯。方才那边街上吵起来了,挤了许多人看热闹,我和她们就走散了,本想着往安静的地方走。”她也不着急,又笑了笑,“好像走得有些远了。”
“那我送你回去。”
“好啊,谢谢你。”她报出一个客栈名字,又笑盈盈道,“我叫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