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平复了一下语气,追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又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他是什么样子?”戚朝夕问。
女子揉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臂,不满地嘟囔:“能有什么样子,男人不都一个样?”
戚朝夕摇头失笑,给江离递了个无奈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便转了话题:“也罢,既然有人费心邀请,那就请姑娘带我们去一赏舞姿吧。”
“你们保证不会再动手?“女子满脸怀疑。
戚朝夕看了江离一眼,笑道:“姑娘放心,我代他向你道歉。”
见他态度温和,女子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点头道:“稍等片刻。”
她坐回凳上,对着铜镜重整妆容,再将长发绾起。他们两人耐着性子等候,戚朝夕抄手靠在门上,略一思索,忽然道:“在下姓柳,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昙娘就好。”她正挑选发簪,对镜比划着纠结不定,似乎是觉得戚朝夕温善有礼,便将手中发簪亮给他瞧,一支是嵌碧的盘丝银簪,另一支是流苏金步摇,“你帮我看一看,哪个更好?”
“自然是那支金簪。”戚朝夕道,“银簪虽好,可是和眼下遍地的红光不配,反倒容易乱了颜色。”
昙娘依言簪上金步摇,偏头映着灯烛光影细赏,随后极为满意地朝他投去了一瞥:“柳公子真是好眼光。”
“……”江离皱眉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正巧昙娘又提了朱笔,询问他喜好何样花钿,戚朝夕摆了摆手,侧目瞧向江离,笑道:“不说了,他不高兴了。”
昙娘见那少年果然神色冷淡,大为扫兴地转回头,仔细在额上描绘花钿去了。
戚朝夕往他身旁挪近了一步,肩膀相挨。江离下意识要往旁边让开,却被一把拉住了,不解地瞧了过去。
戚朝夕握着他的手腕,接触之下,才更加确定了江离的身形紧绷。自从昙娘转达了那句意味难明的话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戒备状态,仿佛此刻不是身处这烟花地,而是怀着不可言说的过往,被卷入了腹背受敌、危机四伏的战场。
戚朝夕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江离,我可以帮你。”
“帮什么?我又不戴发簪。”江离脱口而出。
戚朝夕闻言一愣,待回过神后,忍不住笑了出声,笑得江离不自在地挣开了他的手,也不在意,只偏过头盯着江离的侧脸,语带促狭:“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江离别过头,理也不理他。
戚朝夕把那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尽兴了,才将笑意压下,换上正色:“我是说你的事。”
江离倏地抬起眼,表情虽仍平静,一瞬间却能令人清晰地觉察到气氛变化。他迎上戚朝夕的视线,反问道:“我有什么事?”
戚朝夕不躲不闪,任由他看:“我不是要打探什么。还记得我们有约法三章在先吗,你不愿开口,我自然就不会问。”
江离不做声,戚朝夕没由来地有些忐忑,他这一生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惯于虚与委蛇,称得上游刃有余,然而从没试过将真心袒露,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更何况江离的眼神太过干净,仿佛能直望进人心底。
顿了顿,戚朝夕才道:“我只想告诉你,如若你需要帮助,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他尽量让这句话显得真诚,足够使人放下戒心,然而实在是生平头一遭,说出口后连自己都嫌生涩乏味,哭笑不得。
而江离定定瞧了他半晌,最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似乎要藏住眼底那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戚朝夕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催促似地用手肘碰了一碰,低声问:“又不说话?”
江离抿着唇角没回答,身体却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这片刻间,昙娘的妆容已上好,她额心绘了殷红花钿,披上了金线刺绣的纱袍,端得明艳动人。她婷婷袅袅地朝他们行了一礼,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便在前引路,穿过回廊,走入前院的小楼,踏进了那方醉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