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阵吵闹骚动,个个都左顾右盼着等谁站出来作证。
阮凝不紧不慢地追问:“还有,那个会武功的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身高几许,衣着怎样,用的是哪路兵器,哪日哪夜又是死在哪条街上,可有确定吗?”
“这事当然是被官府给压下去了,你说的细节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知道!”有人不服争辩。
阮凝道:“清晨时分,又在街上,难不成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亲眼看见?”
“那亲眼看到的人或许在家里,刚好就是不在我们当中啊!”男人大声反对。
阮凝又笑了声:“怎么偏就这么巧?”
男人依然嘴硬:“就是这么巧又怎么了,难道我们都没看到就能证明什么都没发生了?”
“对,这分明就是恐吓人心的谣言,被有心之人散布得满城风雨。”阮凝冷冷道,“倘若真有其人,死法还如此可怖,你们早就安坐不住了,还能等到金雀楼的昙娘死了后才闹上门来?”
一直不动声色的山羊胡道士闻言,从人群中踱步而出,对上了阮凝的目光:“秦夫人这样说,是承认昨夜祸事了?”
“事实罢了。”
“既然秦夫人知晓昨夜祸事,便应知那恶鬼凶猛,倘若继续放任不管,像秦大侠这般一意孤行地偏袒活尸,阻挠贫道做法镇压,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道长这话实在奇怪。”阮凝道,“你又不曾见过,怎么就认定我府上的是活尸呢?陈长风只不过是重伤昏迷,一颗心还在腔子里活蹦乱跳着,他妻子更是在旁悉心照料,好好的大活人一个,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尸了?”
秦征不禁讶异地看向她。
道士应答如流:“贫道正是受法器指引才来到了虔城,城中种种异象就是活尸作祟的印证,你府邸上空黑气凝聚,正是怨灵修炼恶鬼之兆。至于秦夫人所说,便是活尸的棘手之处,外表视之如常,寻常人自然容易被迷惑,却逃不过修道之人的眼睛。”
“道长果真一看就能辨认出来?”
“这是自然。若是秦大侠不再阻拦我们,贫道定然为秦夫人指明。”
阮凝道:“好。”
另一旁的江离忍不住与戚朝夕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而秦征大急,忙要出声制止,却被阮凝的一个眼神给压住了,只听她继续道:“可我一介凡夫俗子,瞧不见那黑气怨灵,若是道长随口诓骗,我也分辨不出,该如何是好?”
“贫道毕生驱鬼除害,只为天下安宁,为何要诓骗于你?”
“不如这样,”阮凝侧过身,指向府门前的瓷片碎渣,“道长若能赤足经此走入门中,我便信了道长为民驱鬼除害的决心和诚意,即便今日要惹怒我家老爷,我也一定陪你去验明陈长风的状况,如何?”
那破碎瓷片几乎铺满了府前的一截路,尖锐棱角泛着森森冷光,赤足踏上,简直就是遭受酷刑。
道士的脸色终于变了:“秦夫人非要如此折辱贫道吗?”
阮凝面露不解:“道长何出此言?”
“用如此手段来逼迫贫道,难道不是折辱吗!”道士目光转向身后众人,“贫道来此一心只为捉鬼安民,你们竟要如此对待我吗?”
“道长修行精深,自有术法护体,既然能镇压凶残恶鬼,这点小小碎片又怎能伤及分毫?”阮凝抢在其他人之前开了口,“您误会了,我此举也是为一睹道长本领,好让老爷相信道长并非那些江湖骗子,在场诸位必定也是想见识一番的。”
道士一时语塞,旁边的男人先喊了起来:“走过去就走过去,怕你不成!道长,快给这娘们开开眼!”
他这一嗓子,将旁人的情绪也给挑动了起来,何况离入府捉拿恶鬼只有一步之遥,众人又纷纷叫嚷起来,要道士快快带领他们一齐踏进府中。
众人催的越急,道士的脸色就越难看,终至忍无可忍,怒斥了一声:“胡闹!”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快步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来道长为民除害的决心也不过如此。”阮凝目送他背影消失后,看向了其他人,“诸位还不散去,是打算在我府门前等他回转心意吗?”
少了主心骨,众人也觉得留着尴尬,彼此看了又看,稀稀拉拉地逐渐散了。
闹剧收场,阮凝指示跟在身后的一个婢女将抱着的垫子铺在了瓷片上,全然不理秦征对她说什么,踩过厚实的软垫进府走了。
秦征忙要追上,突然又想起什么,折回几步,一把拉住了那个抱着女童的妇人。在妇人惊慌的眼神里,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两塞了过去:“快带孩子去医馆吧,别再耽搁了。”
说罢也顾不上妇人如何反应,大步去追阮凝了。
反倒是旁观的戚朝夕摇头叹道:“塞钱也没用了,他的名声在为陈长风拿起游龙枪的那一刻就已经败了,这点小恩小惠是拉拢不回人心的。你看侠之大者,真是一点私情都不被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