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她眼里,董方为一无是处。
董方为当然不够洒脱,这样的话出口,只是牢骚而已。他若是不将负面的情绪发泄出来,憋着也会很难受。反正是死,为什么不死痛快些?
他如今已经算是个废人,合着内丹的双手自己都分不开,趴在地上唯一可以动弹的就只有脑袋,闻到空气当中的药香,他脸色一变道:“你给我擦药了?”
不等童小娅回答,他就又叹了口气,闭眼垂头,很是无奈的道:“遇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童小娅“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虚眯着眼道:“你什么意思?”
董方为虽然身体痛苦,见她那般反应,心里却是十分痛快,总算让你也尝到了这等滋味,嘴上道:“本来我是能自己恢复的,你这一擦药,效果不仅大打折扣,我还会被你害惨的!”
他原本想说‘我可没让你救,是你自作多情。这番救我,抱了什么不良企图啊?’彻底的顶一句去,然而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心软,就收了回去。
童小娅哼了声,冷冰冰道:“我可没想着要救你,只是不喜欢有具死尸躺在这里,万一发臭了,岂不是要熏死我?”
这话真是直达人心,董方为深意的看向童小娅,那一眼居然有一种阅尽人生的感觉,他脸上神情变得莫名起来,抿着唇,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之后一句话也不再说。
如此,过了几天。
两人谁也不打破僵局,氛围很沉默。
童小娅知道董方为在和自己比耐性,现在谁先开口,那就意味着谁对谁服输。
可一连几日不说话,委实难过得很,每时每刻,都度日如年。
终于,她决定放下身段,自己堂堂大派弟子,何必与这等小气人物置气,传了出去,定会让人笑话她却洗斋的气度。
这般安慰着,她开口“喂”了一声,这可是经过千般思虑、万般犹豫发出来的声音,虽然有些难受,但她依旧让自己显得镇定。
主动开口,已经说明童小娅有说和道歉的意思了。但董方为没有反应,动也不动弹一下。
童小娅又“喂”了几声,仍旧不见回应后,耐性终于磨光,忍不住骂了起来:“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气鬼,你死了没有啊?要是没死,麻烦吱一声!”
董方为依旧不说话,童小娅恨得牙痒痒,还要继续说些难听的,鼻头飘来一股异味,她疑惑着靠近了些,这下才发现董方为根本就没有醒来。
心下稍安了些,但目光落在董方为身上后,马上又提了起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凡是被她擦过药的地方,都溃烂流脓,怪味的源头便是上面。而没有沾染她药物的位置,已经愈合,长出了新的肌体。
两边一比较,差异实在明显。
她终于知道,几日前,董方为那番话并不是气话,而是真的被她害惨了。
当然,董方为也够执拗,这些天不仅没有吃一口食物,连一滴水也没有沾过,默默的忍受着痛楚,一个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童小娅看着伤口有些发怵,一联想到董方为一句服软话也不说,心中居然七上八下起来。
不与她说话,是不愿意同她交流,冷眼看她寂寞。她既然害怕死尸的味道,而并不是真的在乎一条与自己患难与共的生命,那何必要开口再去求她怜悯?
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也是死,那就要求一个痛快,要死的端正。
童小娅脸色很难看,因为只要董方为发出一个声音,她都会有所察觉,从而处理掉那些正在溃烂的肌肤,将伤口清理干净,挽回之前的局面。然而,董方为没有给她那样唾手可得的机会。
“宁愿死,也不低下那低贱的头颅!”童小娅暗恨道。
但她终究是心善的,不愿与这样不知死活的人计较。
从储物袋里取些水来,小心翼翼的擦洗伤口,只是手法生疏,加之那身上伤处很多,不一阵,就让昏睡当中的董方为疼醒了过来。
董方为察觉到童小娅的动作,虚弱的扯了扯嘴角,淡淡的道:“走开,别碰我。”
童小娅怔怔的看着他的后脑勺,但只愣神了一阵,就继续手上的动作,尽量显得轻柔些。
“让你别碰我,你听不懂人话吗?”董方为声音拔高了些。
董小娅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灰色的岩壁,眼睛瞪得大大的,将那股拼命想要挣脱眼眶的液体包容回去后,她又转头过来,看着那些伤口,动起手来。
同时,还温柔说道:“都发臭了,再不处理掉,骨头也会伤到的,我会轻些,你忍忍。”
“我说了,让你别碰我,你******犯贱是不是?”董方为仍然大骂出口,身体挣扎着想要爬起,妄图摆脱落在自己背上的那只手。
“你听不见吗?”董方为用下颚撑着地,脸色涨红,狰狞无比,嗓子因为没有进水,而变得有些嘶哑,“别动我,死八婆!”
童小娅被他吓得够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那声音真像刀割在身上一样,她不仅感受到了痛苦,也感受到了董方为说那些话的愤怒,心底有些郁闷,同时愤怒着他的小气,也为自己感到委屈极了。
童小娅伸出去的手颤抖起来,心底犹豫着。
董方为看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舒了口长气,接着哼了声:“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