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奴点头,清俊的脸庞,凝满惆怅:“大哥,如果雉奴说,雉奴看见母后了,大哥信吗?”
雉奴的眼中并无期盼,因前日兕子与自己说起,自己亦是不信的,承乾眼中顷刻覆下层层黯然,萧索之色,满浸深眸:“雉奴,大哥知道你思念母后,可这样的话,与大哥说说便好,切莫向父皇说起,懂吗?”
雉奴直直望着大哥眼睛,点头,却继续说:“那雉奴说,看见了像极母后的女子,大哥信不信?”
承乾一怔,但见雉奴眼神郑重,比之适才更多了分坚决,心下不禁犹疑:“像极母后的女子?”
雉奴仍是点头:“雉奴也在想,是不是阳光刺眼,根本是看错了人,但适才想了许久,却觉不是,因为前日,兕子亦与我说起,她看到了母后,雉奴想,也许兕子看到的正是这位女子也不一定。”
承乾微微一惊:“谁?”
雉奴答道:“才人徐惠!”
承乾凝眉,雉奴自小爱跟在自己身后,极是听话,望着雉奴少有的坚定眼神,倒真有了些犹豫,但,终是轻轻一笑:“雉奴想多了,来,先去看看慕云姐姐为雉奴做了什么点心,若是母后在,定不会让咱们饿着肚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大哥……”雉奴还要言语,承乾却拉着他走向堂殿,唇边笑意,无端僵涩。
慕云果已备好一切,皆是雉奴最爱的糕点,雉奴低眼扫去,目光独独定凝在金黄蜜碗之上,久久难以移视,自7岁最后一次吃过母后所做蜜碗,从此,便再未从这道糕点中品出过一丝香甜。
承乾顺着他目光望去,心中亦是一疼,这道点心,亦是他所钟爱却再品不出滋味儿的糕点。
幽幽叹一口气,拍拍雉奴肩膀,转身走向慕云身边,眼神示意,慕云随即会意,随上几步,承乾小心望一眼雉奴,轻声说:“你平日里,可与些才人采女来往吗?”
慕云亦将声音压到极低:“到有些个,殿下可有吩咐?”
承乾点头,望着慕云的眼,肃然郑重:“替我去了解一个人。”
“何人?”慕云疑惑问。
承乾眼目一凝,道:“才人徐惠!”
第 31 卷 惊鸿水起回眸处8
黄昏斜阳,脉脉余晖,天际熏染一丝流红绯云,渐渐晕开,薄薄几缕细云,在微弱的残阳里,光影陆离。
承乾站在窗边,举目而望,不知为何,明明告诉自己雉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所言不能尽信,可为何心底莫名感到阵阵不安?
黄昏晚霞,洒落在男子修长身影上,高俊俊背影,更显得英挺。
“殿下。”身后一女子声音清润,承乾回过头来,正是慕云,一身细绸长缎裙,胭红颜色,有别于东宫其余侍女,承乾目光温柔:“可是有了消息?”
慕云美目映着夕阳晕染一层薄雾:“是,才人徐惠,湖州人士,父徐孝德,徐才人以才闻名,4岁能诵《论语》、《毛诗》,8岁已善属文,于年初召入宫中,为才人,只是年初入宫女子,半年来,皆未曾受陛下临幸。”
承乾心中感叹,是啊,母后去年此时才刚过世,父皇一夜便苍老下许多,如今尚在悲恸中不可自拔,又怎能一夕便欢爱于人?
承乾回望向漫天流云绚烂,沉声问:“她样貌如何?”
慕云墨睫微微低垂,语调轻若丝绸划过:“秀美清颜,娇俏中又有端静气韵。”
“娇俏中又有端静气韵?”
承乾神思陷入茫茫怅惘,脑中是遥远的风雨之夜,雷鸣电闪、血雨腥光后,惊颤的心在狂乱的风雨中,飘摇无定,是母亲的手轻轻抚过自己冰凉脸颊,是母亲温怜的目光令震彻的心,渐渐安宁。
娇俏而不失端静气韵,承乾目中似有往昔回忆不堪划过,慕云轻轻走近他的身侧,目温如水,低柔的道:“殿下,慕云何时才能令您不再伤悲?”
承乾转眸而望,慕云秀静的脸,令心绪渐渐安宁,轻轻揽过慕云纤楚细腰,慕云柔软的身体,不自觉微微一颤,承乾温脉一笑:“只要慕云在便好。”
窗外,木槿花飞雪如烟,斜阳余晖洒落,花瓣坠入殷红暮色中,倾尽温柔……
☆☆☆
次日,容暖的午后阳光稀落在院落青树丹花之上,泛着淡淡清香的院落,虽无华贵,却也雅致非常。
落花纷纷季节,女子树荫下,沏一壶淡香清茶,执棋凝思,落子之际,抿一口清茶,柔柔微笑:“姐姐,该你了。”
对面女子,笑若流霞:“妹妹这步甚妙,姐姐甘拜下风。”
正说着,只见香苑唯一侍女韵儿急步向这边跑来,报道:“徐才人,太子侍女慕云求见。”
飘花的院落,徐惠盈盈起身,诧异望向亦感疑惑的媚娘,媚娘略微怔忪,随即笑道:“妹妹近来真真好风运,一会儿子九殿下,一会儿又是太子殿下的,哪日发达了,可莫忘了姐姐啊?”
徐惠娇嗔一句:“瞧姐姐说的。”
转身忙向韵儿道:“快请。”
韵儿去不多时,只见一绯衣女子轻盈流纱随风飘飞,腰间玉色锦带系出纤细腰身,乌发挽起簪一支玉珠流穗钗,简约雅致,虽说是侍女,却是道不尽的优柔贵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