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将头深深低着,窃窃而应:“是。”
徐惠将她扶起,那侍女随着起身,却仍不敢抬头望她一眼,徐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神色仍是惶然,颤声道:“奴……奴婢香冬。”
“香冬?”徐惠声音柔婉清越,微微浅笑:“我只是叫住你,你何以如此慌张?”
香冬垂首,略显瘦弱的身子,不安的颤抖,却只是不语。
徐惠轻轻叹一口气:“罢了,去忙吧。”
香冬一应,忙低身捡拾满地碎片,徐惠望着,心中却有莫名悲伤,那碎落一地的瓷片,繁华时,可曾想到今日残败?
举首环望这贵华宫阁,亦有怅惘流连在眉心深处——这里,怎样看,也只觉并不属于自己!
“娘娘。”韵儿自身后轻声报道:“慕云求见。”
慕云!
徐惠清眸一敛,忙道:“请。”
又是慕云,这一切疑惑的起源,每一次疑惑之时,带来更深疑惑的女人,果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同样的柳眉弯笑,风仪姿雅,礼数却是不同,慕云恭敬低身,盈盈拜道:“慕云参见婕妤娘娘。”
徐惠紧紧凝望着她,目光拂过处,一抹冰凉:“不必多礼。”
慕云起身,却望见徐惠不同平日的清冷目光:“真要说起,我可还要多谢你的巧心安排呢。”
慕云一怔,一瞬心慌,尽皆敛在微微笑意中:“娘娘这话,慕云可听不懂了。”
徐惠冷冷一笑:“是吗?该我的便是我的,不该我的,如何安排,我亦不会取。”
慕云微微凝眉,徐惠不若往日的倔强神情,到令她一时怔忪,正不知言时,韵儿却又自殿外奔来:“娘娘,杨夫人到。”
杨夫人?徐惠正自迷惑,杨若眉却已然迎身而入,青莲色(1)薄软络纱衣,隐约白皙玉臂,纯白色抹衣织裙,针绣繁密,然迤逦裙裳,却不及绝色女子半分颜色,倾媚的容颜,丝毫未有岁月的无情痕迹。
徐惠恭敬道:“见过夫人。”
杨夫人,徐惠早有听闻,她乃身份尴尬之人,却得陛下宠爱,早听说乃人间少有绝色,如今一见,果是姿颜极媚。
杨若眉微笑道:“不必多礼。”
虽早是心有准备,可自徐惠抬首之时,仍不免有些微讶然,清眉秀目、流潋横波,俨然便是曾经贵雅女子妆秀的容颜,难怪,便是李世民亦会时而兴然、又时而哀叹的与自己说起她,并要她对她多为照顾,来时,亦曾在心中反复描摹过她的模样,却未曾想,相似的又岂是眉目?洁净的气质、怎不是曾冠绝天下的女子?
“夫人?”徐惠见她怔住,轻轻唤道。
杨若眉这才回过神来:“啊,陛下一早儿便叫我来看看妹妹,妹妹这儿可都已安排妥当?”
徐惠笑道:“已差不多了,倒劳夫人挂着。”
回身之间,才见慕云静静立于身后,徐惠见她凝目在杨若眉身上,然目光却有淡淡薄冰,覆在向来柔润的眸心处,见她二人回身,方移视在徐惠身上,恭敬道:“娘娘有事,慕云便先行告退。”
徐惠尚未及言语,慕云便已然起身,飘展的绫丝绸披,划过杨若眉裙摆、扬袂而去。
徐惠未免一惊,这才发觉,由始至终,慕云竟都没有向杨若眉有些微礼数,不禁望杨若眉一眼,然她的神情,却未有丝毫异样。
第 32 卷 纵有笙歌亦断肠9
这在她看来已是惯常,慕云进宫约有一年,与自己向来无礼,却听说是温雅良善的女子,太子更是喜欢,在承乾伤怀的日子里,她亦给了承乾许多慰藉。这些个礼数,杨若眉便也并不放在心上。
牵着徐惠坐下,眼神凝望在女子和润眉目,仍不禁怅然:“妹妹,可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