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六岁起便开始舞刀弄枪人,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兰渊难以置信,紧紧的盯着对面那张平静的脸,直到品出兰芮眼中的坚持,才慢慢的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记起两人一同在演武场上练习拳脚的日子,他不舍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三妹到底还是被世俗的眼光所左右,忘了当初立下的志愿了。不过也好,妹妹潜心学习针线,讨了家中长辈的欢心,想来以后日子过的也比从前舒心。”
被人说中心事,兰芮讪笑两声,转而说起昨日的桂花糕来。
兄妹两个闲话到掌灯时兰渊才离去,他出门时并未带走桌上的轻鸿剑。
兰芮也未提醒,这样重要的东西,不可能是忘记,而是故意落下,想这样送与她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再说,反而让人觉的难堪。
她拔出轻鸿剑,精光立闪,寒意逼人。
她不觉怔了怔,忍不住想,剑鞘再奢华,也还是杀人的利器。
要是以前的那个她,或者会惊喜异常,会爱不释手的反复欣赏,但是现在的她,立刻就将短剑插回剑鞘,生怕不小心割着手。
不管身体是不是还拥有从前的武技,这都只是她的本能反应。
刚让玉桂将轻鸿剑收起,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锦绣便来了,略问了几句兰芮的腿上,便将一只黑漆食盒递与一旁的玉桂,回头笑着与兰芮解释:“这是老太太特地吩咐厨房给三小姐做的参汤,三小姐赶紧趁热喝了。”
这会功夫,玉桂已将食盒中的参汤捧到了兰芮跟前。
兰芮表达了对老太太的谢意,又吩咐夏至请锦绣去外面吃茶,这才接过参汤。
这参汤三日之后才姗姗来迟,这里面更多的,只怕是对她听话的满意,而非关心她的身体。
一屋子的刀枪棍棒换一碗参汤,值得与否,全在你怎么看。
兰芮吃完参汤,玉桂将碗洗净装回食盒,预备给在外间吃茶的锦绣送去,兰芮开口叫住了她:“我若给锦绣赏钱,多少合适?”
从前这副身体大概从未赏赐过下人,兰芮思索许久找不到答案,只得开口询问。
果然,玉桂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打赏向来没有定数,全凭主子高兴。”
兰芮早看出玉桂是谨言慎行之人,这样的人,给出这样的答案,倒也不奇怪。
“虽说没有定数,但总该有个规矩的,不然家中岂不乱了套?”
玉桂想了想,道:“老太太那里的赏赐,除了衣料、首饰、吃食这些,多是五两银子,也有八两、十两的;老爷太太们那里比老太太少些,却也少不了多少;各房的小姐因月钱不多,大多是赏一两银子。”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兰芮一眼,见她正凝神细听,似乎真的对这些往日不屑一顾的人情往来很感兴趣,不禁感叹,三小姐是真的变了。
权衡之下,她终是说了平日不敢说的话,“不过这也看赏的什么人,要是扫洒的小丫鬟,有一百文买花戴的钱便罢了,若是像锦绣姐姐这样在老太太跟前得意的人儿,自然就该多给些。”
兰芮记得自己一月才十两银子的月钱,她还是大房嫡出的小姐,而老太太赏身边的人出手便是十两八两的……这样大的手面,锦绣又岂会将她的一两银子看在眼中。再者说,就是这一两银子的赏,她的月钱也只够给十次,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翻一翻,看箱子里有没有我用不着的衣料、香粉、油脂这些,捡一件看的过眼的,趁还食盒的时候给锦绣。”
玉桂一面翻箱倒柜,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眉头微蹙的兰芮:自打三小姐跌伤之后,连着四天都没有发脾气打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三小姐,你瞧瞧这个喜鹊登枝图的香囊怎样?是庆春坊出的,三小姐不喜欢花香,采买上的人送来后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呢。”见兰芮点头,她将箱笼拾掇整齐,提着食盒出去了。
须臾,玉桂回转,进门就道:“锦绣姐姐一见香囊就爱不释手,她本来要进来叩谢的,但又见时辰不早,怕打扰了三小姐将养,只说等改日再登门道谢。”
兰芮突然想到了从前,那时贱男还没有钱,但他会记得每个节日送一样几块钱买来的发卡之类的东西给她,她也是每次都乐的合不拢嘴,不管以后是不是戴那个土的掉渣的发卡……
只不知锦绣是喜欢她的心意,还是喜欢那个香囊,或者两者都不是。她倒是宁愿锦绣喜欢的是香囊,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打发。
玉桂不知兰芮心思,接口又道:“三小姐,锦绣姐姐还说,清风阁离老太太的小厨房不远,三小姐要是想吃个蛋羹或者糕点,又嫌去大厨房远的话,只管跟她说一声就是。”
“锦绣是替祖母管小厨房的?”香囊这么快就起作用了,这倒是兰芮没想到的。
“那倒不是,只锦绣姐姐做菜的手艺在咱们府里是数一数二的,老太太想吃什么,大多的时候是让她去做,因此小厨房虽不是她管着,但小厨房里的事都要过她的眼。”
兰芮沉吟片刻,问:“方才那香囊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