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情追究自己这份不平从何而来,傅居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男人的手,“以后会好的。”
人和人的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的,没有人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天然强烈的好感,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可能只是基于相貌和气氛的一种产物,更何况傅居言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更愿意相信,在慢慢相处的过程中,对方的某一点可能会命中注定地戳中他的心,让他自此难忘。
无论以后如何,这个男人都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难忘的痕迹。尽管也许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男人在他主动握上来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不是惊讶,而是势在必得。这是一个男人最强烈的占有欲——诱饵、耐心,缺一不可。
等两人终于赶到大石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傅居言正在火头上呢!几步冲上去扒开人群吼:“奶奶的!老子不发威,真当我病猫了!屁话别他妈逼逼,你们先回去问问葛正书那孙子干了什么事再腆着脸在这撒泼吧!还给你们个交代,我他妈今天就告诉你们,葛正书这事,是他自己犯贱撅着屁股找上门来想挨踹,活该被书院夫子罚!一点不冤枉!”
他这话震翻了一群人,毕竟上一回分家时这小哥儿有理有据不失文雅的风度还摆在那,如今这么一吼,真真是跟个乡野流子没什么两样了。葛家人也是愣了一瞬,因为回娘家听了消息刚赶回来往这边跑的刘秀英一听这话,平日里跟婆婆学的那一套撒泼打滚顿时觉得找到了用武之地,“傅居言你这个小娘养的!说什么呢!?怎么说话的?!贱嘴里吐不出好牙来!我家小叔子可是因为你们没了今年乡试的?!什么事能赶上乡试够份了?居然敢说……敢说!”
圆滚滚的妇人气得浑身颤,就差学婆婆躺地下打滚了,毕竟坐着骂不累不是?不过看了看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刘秀英还是没那么好意思坐下去。
葛老太也回过神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着一通嚎。
“这群杀千刀的!狗娘养的浪蹄子喂!害了我家哥儿不说,还这么嚣张不讲理!你倒是说说我家哥儿做了什么!!书哥儿一向读课认真,知书懂理,平日里谁家有个书信还不是我家书哥儿好心给念的?谁不念一句好?就这么被这几个贱人给害了!老天爷,你可看得清楚,这群人,他合该下地狱啊!”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害得葛正书受了这重罚,失了大面子,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人群的议论这时也有偏向葛家的趋势。
“唉,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害了人家哥儿连书都没得读了!这不害人吗!”
“我看啊,这葛老二的新媳妇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儿,一嫁过来又是闹分家又是小叔子没了乡试,那杨巧容以前多老实一个人?现在不也被撺掇着和本家对着干了?”
“哼,那葛正书哪里给人念信了?看一眼说几个字就算念了?当人看不见那整整两篇字似的?”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看这杨寡妇脸色也不是个事儿,该不会真是那葛正书做了什么事,惹急了人家吧?”
“能有什么事?他一个读书人,又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能给人捅刀子不成?……就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傅居言真是恨不得拿刀砍人,这群胡搅蛮缠的东西!
葛正修深深的刀疤脸绷着脸的时候看上去状如修罗,他正要说话,就听大石那边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葛家你们这群吸人血食人肉的畜生!我杨巧容今天就把话跟你们说清楚,葛正书那个挖人心断人肠的畜生!光天化日!说我!说我……!说他大嫂跟汉子……不清不白!不清不白!!!”
“听清楚了吗?你们他娘的听清楚了吗!?热闹看够了吗!?嘴碎完了吗?!给我滚!都给我滚!!”年轻的妇人犹如被逼到绝路,歇斯底里,疯狂颠怒。让人无端心颤。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不由自主就要后退,那样绝望泣血的癫狂,让他们不忍再看。
傅居言同样震撼,一时感觉胸口犹如坠了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懊恼,不该让大嫂看到这一幕的,明知道葛家是群什么样的人,怎么还没注意让大嫂避开呢?这样一个带着古代寡妇的条条框框辛辛苦苦只为儿女的单纯妇人,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指责?
短短的相处,已经让他了解到了杨巧容的好强,但他没想到,为了不连累别人,杨巧容连这样的话都能豁出去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他狂妄自大地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却突如其来发现其中的无可奈何,并且无法伸出援手。他心酸又感激地意识到,如果一开始他没有附在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哥儿身上,遇见了一个可以说时刻在包容他的丈夫、朋友,他又该何去何从?是不是他的秘密会永远地成为秘密?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可能没有实施的可能?
杨巧容一番话说出去就又昏倒了,让几个孩子急得又哭。
村里人悄悄地散了,有缓过劲来愧疚不已的几个汉字强拉强拽着不依不挠的葛家人走了,甚至不知是谁叫了不远的专为村子里人看病的乡下大夫陈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