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乔治安娜自然乐见其成,她甚至还不止一次地暗自想象过伊丽莎白成为自己嫂子后的生活,并且十分憧憬。所以,当这一刻听到这吩咐时,没多问一句,立刻照办。没费多大劲,很快就在伊丽莎白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她。
“亲爱的伊丽莎白,哥哥让我约你去他的书房——”等打发掉房间里的女仆后,乔治安娜笑容满面地传话,“他说他会一直在书房里等你的。”
从阶梯瀑布那回来后,伊丽莎白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但从刚才直到现在,她其实也没心思做什么事——画画没劲,学拉丁文也懒洋洋的,就这么坐在桌边对着一本翻开的书出神到现在而已。
“好的。”她应道。
乔治安娜转述哥哥的话后,就暗中留意她的反应。发现她既并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愿,仿佛这个说实在有点冒昧的邀请就在她意料中的一般。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那太好了。您跟我来吧。我哥哥的私人书房,您可能还没去过呢。”
乔治安娜高高兴兴地在前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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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就和乔治安娜想的一样,从刚才的现场脱身回来后,伊丽莎白就一直觉得事件中的男主角会找上自己——换成是她,稀里糊涂之下被人那样利用了一番,也肯定会找上门要问个究竟的。
老实说,在当时决定的那一刹那,她其实并没有多想。之所以有那种举动,完全就是下意识的驱使——仿佛当时情况下,唯有那样才是她心里真正想要表达出来的情绪。
刚才一个人的时候,她原本有点心情恍惚。跟着乔治安娜往书房去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但最后,当她被带到她从没到过的那间私人书房门口,转动沉重红木大门上泛着古老光泽的铜把锁,随着门被缓缓推开,看到对面那个正背对自己立在一扇长窗边的熟悉背影时,一路都在晃晃悠悠着的心,忽然间就平定下来。
就在这一刻,她前所未有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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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起先仿佛一直陷入某种属于他自己的思绪里,直到锁被转动,门被打开,他才仿佛被这声音惊醒,转过了身。
“您来了?”
他说道,语气非常正式。如同接下来的会是一场面试。
伊丽莎白微微笑了下,看向乔治安娜。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乔治安娜捂嘴笑了起来,看一眼自己的哥哥后,立刻转身出去,无声地带上了门。
趁着他还没说话,伊丽莎白飞快打量了下书房。
这个属于主人的私人空间,与印象中任她游走的那个巨大宛如迷宫的半开放书房有所不同——它是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空间,地面铺着带有奥斯曼帝国特色的印花海雷凯地毯。地毯不新了。有些地方的表面留有一道狭窄的区别于旁边区域的淡淡磨损痕迹,这表明主人在此经常走动的路线。数千本散发着古郁气息的厚皮书沿着四壁整齐码放,高高延至文艺复兴风格浮雕的天花板。每个书架的侧旁都错落立有一盏高高的枝形壁灯。花样繁复的银质托盘里,插着几十根素雅的白蜡。
可以想象,当夜幕降临,厚重窗帘闭合之后,桌台与花台上的灯火一一点亮。在这间连空气仿佛也带了岁月沉淀和淡淡油蜡香气的安静书房里,主人用他那双修长而温暖的手翻动着承载着岁月的书页,或者,拿起一支笔,伏案低头疾书……
“伊丽莎白小姐!非常抱歉冒昧地把您请到这里。”她还在四顾遐想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开口了。
他望着她,神情严肃,语气压抑而克制。或许唯一可以泄露他此刻心事的,就是微微闪动的目光——但这目光里,明显也露出了一点缺乏底气的焦虑。等她看过来后,他继续说道:
“首先我要请求您的原谅。我的姨母,因为一直固执地认定我和安妮表妹自小就缔结有其实并不存在的婚约,所以才会这样屡屡失态,并且把对我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您的头上。这是完全错误的。所以,不管您对她有任何的不满、怨气,或者做出任何表达您反抗意思的举动,我都能够理解,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因此,我想请您放心。或者说,我之所以把您请到这里来,并不是误会了您刚才当着我姨母面对我做出的那种举动——”
(另一个达西先生在咆哮:魂淡!又说错话是怎么回事!刚才准备好的草稿明明不是这样的!趁着还有救,赶紧纠正啊魂淡!)
他迟疑了下,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即便,这是您为了表达对我姨母的不满所以才故意当着她面做出这样的冲动之举,我也真的能够理解您当时的心情。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您,倘若您现在感到后悔了,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一定会负责对我姨母解释清楚的,绝不致于到了最后会有损您的清誉……”
“达西先生,您真的理解了我刚才的举动吗?”
伊丽莎白忽然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凝视着他,问了一句。
达西一愣,还没来得及领悟她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她朝他走了过来,站到他的面前,极其自然地抬起双手扶住他的脸,让他稍稍低头下来,然后,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
“达西先生,您不是曾说过,愿意教我拉丁文吗?经过这么长时间,我终于考虑好了。自学拉丁文对我这种天分不够的人来说,确实是件吃力的事。我需要一个耐心的拉丁文老师,我觉得您确实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