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推开那道人,快步跑进林子里,更似是落荒而逃。
那道士见何支跑了,幽幽地半侧过头来,看了眼何支离去的方向,抬步跟了过去。
何支跑了几步,心下又道自己心虚什么,明明都是些胡话,便放慢步子,不料这时忽觉肩上一沉,似是有人伸手搭肩。何支登时跳转起身,回头来看,竟又是那道士。只是他这下阴阴地站在那处,低头僵僵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何支便伸头去看,见他手心一片红黑,不由心下一跳,心道花花给自己设了符咒,以免妖物近身,这人难不成……
他光是想着便头皮一阵发麻,趁着道人不曾回神,飞也似的跑开了。他又怕道士找到家里,七拐八拐地绕了许多圈,直至午时才趁机跑进山谷小路中,歇了一会儿,又跑回家里去。才到了门口,又听里头一阵响动,何支心中一紧,只怕是出了何事,便急忙跑进屋去,叫着小家花花。
不料他进了屋去,便见小家伏在桌上,一手紧捂着胸口,脸色白得吓人。花花在桌上大叫着主人娘子,他见何支来了,便叫道,
“主人主人不好了!”
何支急忙上来,放下兔儿,扶起小家,见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面上尽是薄汗。他一时红了眼睛,对着花花大声道,
“小家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吗!”
花花跺了跺小蹄子,急道,
“花花也不知道!刚刚主人娘子都好好的!就在刚才,他和花花说不舒服,就趴到桌上了!”
小家只紧闭起眼来,急急地喘着气,一手紧紧纠在胸口,一手托住自己的肚子,他见何支这样生气,低低地叫着,
“大支……”
何支忙抚着他的背,蹲下身来,抓住他的手,急道,
“小家怎么了?小家哪里不舒服?”
小家喘了喘,眯开眼来,只勉力道,
“这里……痛……”
何支见他又捂着胸口又捂着肚子,顿时急眼了,又道,
“哪里痛?是不是肚子痛?小家,你不要吓我啊……”
小家听了,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
“不、不是……是心、心很痛……”
何支闻言,刚要做声,可脑子一阵激灵。他便忽地松开手来,坐倒在地,仓皇间,又退了几步。花花见状,一时也是惊呆,便跳下桌去,走近何支身边,只听他口中含糊地说着,
“人身鱼尾……每隔两年……心口疼痛难当……”
花花自是听不懂他所言所语,正要开口叫他,忽闻见他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气息。花花即刻警觉,绕着何支走了一圈,便见他肩上有几道黑痕。他心下咯噔一跳,正要发话,忽见何支爬起身来,跪在小家面前,一把抱住小家。
何支将脸贴在小家隆起的肚腹上,似是心中没底,极大声道,
“小家虽然和我不同,却从没想过害我、吃我的心肝是不是!”
小家心口剧痛难当,眼角隐隐泛出泪花来,他听何支这样问,伸出发颤的手轻轻贴在他发上,却也是很认真地道,
“小家、小家没有这样想过……”
何支听了这话,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抬起头来望着他,握住小家双手。两人双手皆是冰冷,可紧紧相握之时,却似坚冰不可摧。何支伸出手去,捧住他半边脸颊,拇指轻轻揩去小家眼边的泪水,微微颤声道,
“你是我妻,无论何时我都会保护你。即使你要自保,迫不得已来杀我,我也不会有躲避害怕。”
他说这话时,心中颤颤直抖,喉间也似被人掐住,几乎要说不出这话来。小家却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说,只道,
“小家不会、小家不会的……”
可何支却想,依着那道长的话,小家确也人身鱼尾,平日里与常人无异。自己遇见小家也快近两年,如今又有心痛之征……只是小家自己不知,或者他也是隐瞒自己、不敢使自己知道食心一事。
何支如此一想,便怀有必死之心,只是希望小家能在产下孩子后再来取心,若是自己早死,留下小家一人,也只恐他父子双亡。
小家听不懂这话,花花却是有些听懂的,他便觉好奇,又见何支身上有妖物进犯的迹象,一时也理不清头绪。他走近何支身侧,细细嗅了嗅,觉着这气息带着一分香甜之感,似与那日何支见小家化妖之时相近。他抬起头来,见这两人抱着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不禁要低头叹气,正要低头时,却见小家肩头有一片小小的红纸。花花凝神细看,那红纸却忽地一下钻入小家的脖颈间,掉入里衣去了。
可花花却看得分明,这纸绝不是偶然掉落,似是有了灵性,自己钻进去的。他便大叫起来,
“主人主人!你们不要伤心了!快把主人娘子的衣服脱了!”
何支正难过着,忽听花花大叫,抱住小家,回过头来道,
“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