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到自己的单身屋里睡觉,他步行穿过两条街道就可以抵达闹市中央的住宅楼。那是两年前他买下的一套二手房。当时他迷恋于闹市,似乎离开闹市他就失去了生活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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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却越来越感觉到他的住宅区域像是一壶沸腾的开水,总是在他耳边回响着毫不悦耳的声音。他已经开始厌倦闹市这个区域了,可露水喜欢闹市,因为闹市是露水购物的天堂。他很快钻进了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在这房间里,到处都是露水的痕迹,衣柜中竟然还挂着露水的一件外套,那是一件适宜春秋之季穿的暗红色的外套。卫生间竟然还挂着露水的一双长丝袜。谢雅斌将那肉色的袜子放进了衣柜里。
为什么跟一个女人有关系就会留下种种痕迹,它们类似刚刚结束的旅途,在那客房中,为什么因为一个女人的梦魇,他就会拥抱着她——失去了自己睡地铺的权利呢?他躺下了,一觉之后他醒来了,太阳的光线已经越过了窗帘的布帆,他生活中的布帆依然得飘扬起来。
他想越过海的波涛,在布帆的引领之下,寻找生活的另一种契机。
当他穿过马路时,他看见了街对面的香烟店打开了。他还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柜台前,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开的迹象。他突然感到可笑,自己为什么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呢?他掉转头,然而,他又回过头来,仿佛在无意识之中把自己放在一种窥视中,他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孔,他越是想回避,越是想看清楚。
第二章 异类的翅膀 4(1)
潘枝叶给熊来打来电话时,正好是一个周末,熊来最害怕的正是周末,而周末也正是雅娟在家的时刻。有时候,他邀请雅娟到山庄去度假,刚开始几次雅娟都顺从着他,后来雅娟开始找理由拒绝他说,乡村旅馆塞满了人流,空气并不好,还不如在家自在呢。
起初,熊来是想换一个地方和雅娟Zuo爱,那是他们新婚后不久的日子,也正是他买了新车的时候。在那个时刻雅娟开始了对身体的自卫。她总是害怕意外怀孕,总是害怕在不该怀孕的时候怀上孩子,她总是克制住自己的疯狂和激|情。为此,熊来试图把雅娟带到乡村旅馆去,让她尽可能地忘却城市,让她尽可能地忘却城市所束缚的身体。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即使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的乡村旅馆里,雅娟依然时时刻刻戒备着熊来把一滴Jing液溶入她的子宫深处。
子宫是她的房间,是她深渊似的峡谷,为此她用理智抗议着性高潮。她甚至对熊来说如果出现意外怀孕,她只有采取措施,尽管这办法很愚蠢,很不人道。终于,熊来的外遇生活开始了,熊来开始移情,从身体上真正开始背叛雅娟。
潘枝叶给他来电话时,他正打开电视,在星期六的晚上看一场肥皂剧是他打发生活的方式,手机响了,是振动的,他看了看四周,像以往一样雅娟在书房温习功课,她似乎永远都有奋斗的目标:考博,做副主任或主任,以此作为她生活中的核心。她似乎已经忘却了丈夫的存在。熊来听到潘枝叶在电话中急促地说:“快到银海歌舞厅来,我遇上麻烦了。”还没等他说话,潘枝叶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敲开了雅娟书房的门告诉雅娟有事要出去。雅娟看了他一眼说,是到谢雅斌的咖啡屋吧?他趁机点了点头。很长时间以来,谢雅斌的咖啡屋已经成为他出售谎言的投奔之处。雅娟知道他跟谢雅斌、刘庆祥的私人关系。而且雅娟也去过谢雅斌的咖啡屋,她认为咖啡屋的格调优雅,确实体现了谢雅斌梦想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她对熊来出入谢雅斌的咖啡屋从不反对,而且她认为那是男人休闲生活中的去处。驱车出门时,熊来想,如果现实生活中没有谢雅斌的咖啡屋存在,那么,他如何撒谎,雅娟又如何相信他的谎言呢?
自从潘枝叶开始往他生活中走来时,他就开始说谎了,他驱车开始寻找银海歌舞厅。它在城市的南边,熊来驱车时经常能看见它的广告牌,那涂着金粉的广告牌显得低糜、俗气,他只知道潘枝叶在好几家歌舞厅跳舞,但没有想到她也会出现在银海歌舞厅这样的地方。
门外到处是穿着短裙、手指夹着香烟的女人,她们身上飘来浓郁的劣质香水味道,隔得很远,就能嗅到她们的脂粉味道。熊来开始打潘枝叶的电话。潘枝叶的声音仿佛从一只瓶口溢出:“熊来,快来救我吧,我藏在一间仓库里……”
电话断了,熊来上了二楼,这是一座四层楼的楼房,他开始在二楼寻找,他不明白像潘枝叶那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为什么会藏在一间仓库里……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自从认识了女人以后,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开始对女人发出了拷问:雅娟为什么可以在欲火焚身的深渊中翻滚起自己的身体,捍卫自己的身体不让它怀孕呢?而此刻,潘枝叶为什么要藏在仓库里?与雅娟相比较,潘枝叶的问题要更复杂一些,她竟然做过坐台小姐,竟然做过人体模特……
当熊来突然发现一间废弃的仓库时,他嘘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他知道,潘枝叶既然已经藏在一间仓库里,那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不想被人看见是最大的原因之一。所以,熊来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旁边是迪厅,那些震击耳膜的声音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磁场电极场的世界,他终于闯进了这间仓库。他低声地叫着潘枝叶的名字。他的脚可以触到一堆废弃的酒瓶和饮料瓶。突然,他触到一个软动物,她就是潘枝叶。
潘枝叶低声说:“快把你的外套脱下来让我穿上。”他费解地看着一片模糊的潘枝叶的面孔,潘枝叶说:“快一些,快脱下你的外套,快带我到你的车上去。”他脱下了外套,他有一种不悦,在这间仓库里,潘枝叶竟然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
一个男人在楼下的大厅里转悠着,潘枝叶紧紧地挽住熊来的手臂,当她坐在车里时,身体还在不停地战栗着,她低声说:“快开车,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又是一阵命令似的催促之声。熊来的不快增加了。车子终于越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潘枝叶说:“回我住处吧。”
直到如今,熊来都不知道潘枝叶的住址。这也是一个问题,相交已经很长时间了,竟然不知道她住在哪儿。这只能说明熊来的虚弱,他的虚弱使他来不及面对潘枝叶住在哪里的问题。当潘枝叶把他带入西郊外的出租屋时,他不能置信:像潘枝叶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住在如此低矮的出租屋中。
第二章 异类的翅膀 4(2)
潘枝叶打开了门,这是一间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小屋,墙上到处挂满了潘枝叶的衣服,而且竟然连内裤、|乳罩也赤裸裸地挂在墙上。
潘枝叶喘着粗气说:“我终于摆脱他了,一个无赖,我刚进这座城市时遇上了他,我们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后来我发现他是个瘾君子,就十分果断地摆脱了他……听说他后来被抓进了看守所……我真是高兴啊,没想到他又从看守所出来了……看来,我不可能去歌舞厅跳舞了,我必须尽快地变换职业……我必须到一个他无法找到我的地方和世界去生活,你可以帮助我吗?”她突然把头依偎在熊来的胸口,仿佛突然之间寻找到了可以改变她生活的力量。熊来恍惚地摇了摇头,也就是从潘枝叶开始说话时,他开始动摇了,他开始回顾他与潘枝叶的交往,他开始屏住呼吸——潘枝叶开始说话时,从四周散发出阵阵阴沟的味道刺鼻地扑面而来,仿佛依偎在他胸前的这个女人的叙述;他开始动摇了,因为在这个生活的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