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来问他阿娇又是谁呢?
他不吭声,也不解释。每当这样的时刻,一种荒谬感就会涌上来,阿娇到底是谁?仅仅因为在咖啡屋认识了她,难道她就该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道窗口吗?他曾试图关上这窗口,然而,阿娇始终出现,而且最近几天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因为阿娇让他想起了姐姐,他不愿意看到阿娇陷入姐姐的命运之中去。难道这只是理由吗?不管怎么样,他都希望熊来能帮助他在哪一家医院找到阿娇的病房。
然而,问题却找不到答案,熊来医生寻遍了省城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没有一个叫阿娇的女性做胸部手术。为此,熊来劝诫他说,也许阿娇已经推迟了做手术的时间,也许那个瘤还用不着动手术……种种情况都会出现,你用不着为阿娇担心。
果然,熊来这么一说,他就似乎已经得到一种安慰。他对自己说:阿娇有她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女人,她充满了对自己生活的捍卫能力,因为阿娇太像露水了。
值得同情的是王素萍。
她的腹部变平了。然而,一个婴儿却依偎在她怀抱中,不断地吮吸着她的|乳汁。谢雅斌依然愿意穿过街道到斜对面买她的香烟,因为他感觉到自从王素萍分娩以后,到她香烟店买香烟的人越来越少了。作为男人,他分析出了这样的一种理由:生活中有更多的男人在购买香烟时喜欢选择一种风景,在过去,王素萍就像一朵来自山野的野花,朴素地点缀在烟店前,而现在,这个朴素的女人的怀抱却增加了一个婴儿。很显然,没有多少人喜欢看一个年轻的母亲一边怀抱着孩子喂奶,一边卖着香烟。这也许是烟店顾客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所以,谢雅斌喜欢补充这个空隙,他来到香烟店的柜台前。
女性在做母亲时,Ru房突然变得硕大起来,当王素萍把|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时,他看到了那丰|乳,他温情地想到了母亲喂养自己的时刻,然而,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回到三十年前的母亲怀抱去,回到吮吸母|乳的时刻去,那是多么的艰难啊。
王素萍满脸的忧虑,她埋怨香烟店的顾客越来越少,香烟卖不出去,她和儿子的生存问题就将陷入僵局之中去。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恳切地试探性地问他,咖啡屋里有空缺的位置吗?她这么一说,他就知道,她想到他的咖啡屋去寻找到一个空缺的位置。
他没有否定也没有拒绝她的希望,因为他被她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感染着,他又一次意识到一个现状,如果他即刻拒绝她,那缕从她的眼睛里上升的明媚的阳光就会消失。然而,他却思忖着到底让不让王素萍到咖啡屋去,到底要不要给她腾出一个空缺来?事实上,咖啡屋的位置也在不断地变动,他是男主人,完全可以自行主张,让别人腾出一个位置来。这位置,只是一个调酒师,只是一个勤杂工,只是一个侍者,只是一个煮咖啡的人,只是一个洗涮工……然而,这位置却对王素萍具有意义,她正期待着这位置,看她刚才的眼神就知道,她濒临着香烟店的倒闭,如果这样,她就会失业。
离开香烟店以后,谢雅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把王素萍,一个朴素的相貌平平的女人留在咖啡屋里,她对他无形之间的纠缠是不是就越来越近了。此刻,他在想远或近的问题,这是距离,它或模糊或清晰,谢雅斌知道,如果在很近的距离中每天看见王素萍,每天被她那无助的申诉的眼神所笼罩,自己的生命会失去自由;相反,在一个远距离的空间里,他也许还不会厌倦这种怜悯,延续这怜悯的也许是谢雅斌作为男人的一种责任。因为她曾经是他度假时的伙伴,他曾经用拥抱的方式来帮助她战胜了一星期的梦魇,她被石头所压住了的梦魇,她惊叫的神态一直盘旋在他的记忆中,以至于有时候他还会问自己:她还会产生梦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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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需要解决的不是回忆,不是梦魇的问题,不是浓缩在记忆中的像小鸟一样在他怀中浑身颤抖的身体。她需要一个位置,就像需要分娩和呼吸一样。作为一个女人,分娩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生存的问题对于她来说才是像盐一样,被舌尖悄然地、无法摆脱地吮吸着,所以,在这座城市,她又一次开始无助地向他求援。一颗容易怜悯人的心灵拒绝不了她的眼神,他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自己开一家店铺,让王素萍去经营,这个决定可以产生出一种远距离,而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权衡,他终于看清楚了远距离的好处,它可以使作为男人的谢雅斌恰到好处地体现出对一个女人的怜悯和责任感,如果不这样,如果他将王素萍留在咖啡屋中,那么,他知道,他要么很快地厌倦了这种生活,要么很快就会陷入另一种荒唐之中去。
第三章 碰杯或干杯 11(2)
那些他不愿意正视的荒唐的念头,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的理性所否定,因为他知道,像王素萍这种身份的女人和他的故事,早就应该结束在那次度假之中,它之所以延续下来,只是一种怜悯而已。这怜悯使他鼓起勇气,在闹市的商业区域租了一间铺面,当铺面钥匙拿到手以后,他却开始迷惘了,到底应该用这间铺面经营什么呢?
第三章 碰杯或干杯 12
熊来面临着像雅娟一样的竞争,在三个男人之间角逐外科主任的位置。而就在这时,一桩让他头痛而慌乱的事情出现了。院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让他坐下来,把一封已经拆开的匿名信递给他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信的全部内容仿佛像一个窥视镜头,插入了他不为人知的私生活区域,他正在毫无羞耻地背叛着家庭,背叛着道德观念,背叛着一个医生的形象,与租住房子的妓女在私通,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地歪曲了一个外科医生竞争主任的法则。所以,他不配进入角逐之中,建议院领导把他的名字划去,剥夺他的这种权利。
太刺激了,这封匿名信像蚂蚁一样咬噬着他的器官,他现在才意识到男人的器官也会阴郁地疼痛,像埋在阴雨中的种子穿越坚硬的泥沼。疼痛,像女性的荫道和Ru房一样疼痛,他解释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写的匿名信,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愿意去探究的谜。然而,这个谜,这个无法解释的谜,很自然地已经影响了院领导对他的信赖。院长说:“这样的匿名信已经像传单一样飞进了每一个办公室……在关键的时刻,你只能退出名单了……你才三十岁,有的是机遇……而你知道另外两个医生已经四十岁了,我知道你也许是无辜的,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在这一刻,任何力量都没法去收回那些匿名信的射穿力……”
熊来仿佛萎顿下来了,在院长的办公室,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这些该死的信到底是谁发散的,到底谁如此的仇恨自已。不久之前,雅娟在他耳边兴奋地讲述了那个有几分姿色的女教授因为外遇被逐出了系主任的角逐之中,在那一刻,他虽然对不幸的女教授产生了同情,然而,他也在暗地里为雅娟而高兴,因为少了一个女教授,雅娟就少了一个敌人。
而此刻,他悲凉地闭上双眼,自己的命运竟然比女教授更悲惨,无以计数的匿名信投到医院的每一个窗口,可想而知,它们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弥漫出了呛人的烟雾。很显然,他已经失去了希望,他已经从山峰上滑落下来了。快要到达顶峰时,他滑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糟,雅娟也收到了同样的信件,雅娟在这一刻失去了庄重和矜持,她以一种他想不到的恼羞成怒的神态质问他说:“这是事实吗,你竟然无耻到与一个妓女鬼混在一起……”雅娟绝望地跑进了卧室去哭泣。他沉默地掐灭了一支香烟,站在露台上望着越来越深邃的星空,世界是如此的大。然而,陷入匿名信的悲哀,却使他的内心显得如此的纷乱不堪,简直就像一团乱麻。
雅娟从卧室中冲了出来,把他拉进了客厅,当他们在客厅中面对面时,说明生活已经产生了僵局,雅娟一字一句地宣布道:“从今晚开始,我们就分居吧,我不可能跟一个与妓女睡过觉的男人同居一室。”雅娟跑进了卧室,砰地把门掩上。
很显然,外科医生因为一封匿名信不仅仅被逐出了外科主任的角逐名单,同时也被逐出了婚床之外。这两种处境的悲哀揭示出一种哲学:人是渺小的,人悲哀地穿着外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