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河面泛起一层薄薄的寒雾,这时才四五点钟,便灰暗得好像夜晚将临。
缅桂叶上的水雾泛着碎光,光源来着三楼的明亮灯光,拉扯开一半的窗帘帘脚晃动。
屋子里头有两个人,却都不开口说话,任沉默蔓延开来。
穿着单薄睡裙的谢知意半躺在床,长卷发披散,遮不住面容的苍白,眉眼恹恹地耷拉,虚弱又疲倦。
江钟暮拿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面对着床头柜,沉郁的眉眼低垂,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左右手互拿一个杯子,冒着热气的烫水在两个杯子间流转。
她也是个不爱喝水的家伙,若没有阿婆念叨,一整天都想不起来喝一口水,以至于家里头已没有烧好、放凉的水。
为了让谢知意早些喝到水,她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降低水温。
白瓷薄杯在热水交替中,不断升温发烫,幸好江钟暮早已习惯这样的温度,况且一层厚茧作为屏障,所以只是掌心微微泛红。
高高拿起起的水杯往下倒出清澈水流,如同反反复复颠倒、没有尽头的沙漏。
江钟暮眉头紧锁,从进屋就没有松开过。
而另一边的谢知意微微松了口气,小腹传来的绞痛像是心电图骤然跳到平缓处,终于暂时和缓了些。
揪紧被褥的手微微松开,额间薄汗被风一吹,化作难以忍受的黏腻
她转过头,终于有力气宽慰旁边的人几句。
身为年长者怎么会看不懂小孩的自责与愧疚。
她本不想麻烦江钟暮,于是在楼下时极力掩饰虚弱,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没事的,我以前也会疼的……”她出言试图安慰,低哑的声音好似风一吹就破碎开。
“可能是因为体质偏寒的原因,这段时间总比其他人要难熬些,我早就习惯了。”
水流又一次断绝,抬高的水杯涌出雾气。
谢知意勉强勾起一丝笑意,继续道:“这不关……”
“不累吗?”一直闷声不说话的人抬起头,眸光沉沉地看向她。
“如果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了,”江钟暮转了回去,沉闷压抑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冷淡。
谢知意嘴唇笑意散去,有一种被小孩看穿的感觉,这让她有些不适,不过转念一想,又松懈了下去。
身体微微下陷,埋入柔软枕头里,被满是自己气息的被褥包裹,眉眼尽是疲倦,不必再强撑着成熟温和,努力绷着所谓的皮囊,像是在外漂泊劳累的旅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屋外,厚重云层紫龙穿梭而过,水滴拍打着树叶,好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比赛,扛不住雨水的叶子就要被淘汰掉落。
水温缓缓变凉,等江钟暮觉得差不多时,先将水倒入另一个水杯,再留下一小口热水,用唇探了探温度,确定不烫嘴后,才扯了一沓厚纸巾将装满水的杯子包裹,继而递给谢知意。
分明是年长的那个,却被小自己七岁的江钟暮当做小孩照顾。
谢知意因为这举动怔了怔,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水杯就递到面前,她下意识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