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稳当了些,江钟暮轻轻松了口气,绷紧的下颚微松:“好一些了吗?”
“你的热水很管用,”谢知意勉强笑了笑,精致而脆弱眉眼舒展开,像是被雨水蹉跎过的玉兰花。
灯光落在薄软白皙的肩颈,青色的脉络蜿蜒往下,落入布料褶皱中、柔软的圆弧里,未凝固的汗珠适时地滑下去,片刻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就好,”江钟暮急忙转过头,幸好她的声音向来低沉,让人难以察觉其中慌张与沙哑。
瓷碗冒着热气,不知面前这人是如何的慌乱,连水波都不曾荡漾一瞬,直到汤勺与瓷碗碰撞,将粘稠的红糖糯米丸子舀起,甜腻的红糖香伴着酒酿的味道涌出。
谢知意抬了抬眼,不是不想起身帮忙,只是这一次比以往都要难熬,肚子里头的器官都绞到一块似的,根本没力气使。
江钟暮先是盛出一小碗,继而转身将对方捧着的水杯拿走,再用之前的厚纸将碗壁包裹,然后才将小碗递给她。
做完这些也没闲着,往刚刚拿来的杯子里头加了些许热水,自己碰过的那个杯子也拿去洗干净,然后倒些热水放凉,生怕谢知意等一下又口渴、没水喝。
紧接着,终于轮到了之前挂在腰上的那个布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扯来的布,深蓝底带着小碎花,用蹩脚针线缝成个裂开嘴的大口袋,装着一个圆鼓鼓的热水袋。
热水袋是极其古老的那一种,不能差点,只能将烧好的热水往里头倒,木塞子用力塞紧,烫手的皮质外壳散着难闻树胶味。
江镇冬季温度偏高,最冷的那几日也不低于五度,羽绒服往身上一套,便能抵御冬寒,故而保暖设备极少。
这个热水袋还是阿婆给江钟暮准备的,怕她冬天雕刻冻手,结果江钟暮根本用不上,被丢在角落积灰。
江钟暮方才翻出来后,用力刷洗了两遍,仍觉得不够干净,但一时半会找不到替代品,只能临时找出块干净布料来做包裹。
她掀开床脚被褥,灌入的冷风让谢知意战栗了下,她动作极快地将热水袋放到对方脚边,立马压紧被角。
起身时,才低声说了句:“等会凉了再告诉我,我重新换水。”
她性格就是这样,嘴笨不喜多说,但心思细腻、事事做到实处,十分让人放心。
过分贴心的举动让谢知意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嘴角点了点头就算答应,随手撩起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却让江钟暮误以为她不想吃东西,又闷闷劝道:“多少吃一些。”
谢知意只能答应:“好。”
话音落下,江钟暮在她旁边坐下,分明隔着半米距离,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勺碗碰撞,谢知意垂眼看去,洁白米粒在红糖包裹的糯米丸子中翻滚,舀起时,浓稠的汤汁黏着勺底,慢悠悠滴落。
可能是红糖的缘故,难忍的疼痛缓解了些,饥饿随之涌了上来。
她轻咬了一口,温热的糖浆在舌尖扩散开,因有淡淡酒香的米酒调味的缘故,并不会觉得过分甜腻。
而手搓的糯米团子极软,却不失嚼劲,被隐藏在里头的老姜汁只是偶尔冒出一丝辛辣,落到胃里才开始发挥作用,将骨子里的寒气驱赶。
谢知意孩子气地眯了眯眼,脸颊多了一丝血气,没了之前的艰难入食模样。
而旁边的江钟暮眉头微松,对方都吃了几口了,她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汤匙。
夜越发深了,弹珠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在地砖缝隙中积出奔涌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