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坐在帅位之上,环顾一眼满帐宋国君臣,面带微笑,声音洪亮道:
「此次我金国南伐,实非灭宋之意。贵国当知,先前两国已有和议,约定割让太原、河间等三地,并赔偿我金国钱粮。然而,自年初至今,贵国却始终未曾履行和议之约。更有甚者,我朝遣使质问,贵国非但不答复,反而以重金贿赂使臣,试图离间我朝君臣。此等无信之举,我家皇帝震怒,方遣兵南下,以示天威。」
说到此处,完颜宗望语气一顿,目光扫向赵桓,只见他低垂头颅,神色不安,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不敢抬眼与之对视。完颜宗望微微一笑,续道:
「虽则如此,我大金国皇帝恩威四方,仁厚待人,即便今次我军侥幸得胜,占据汴京四壁,亦未曾有灭宋之意。毕竟,宋室立国已久,百姓与大金同受苍天庇护。此次贵国出降,我军亦无意赶尽杀绝,还请陛下与诸位安心。」
此言一出,帐内宋国君臣神色各异。张叔夜目光如炬,似要从完颜宗望言语中捕捉真伪;唐恪则垂首无言,心事重重;赵桓却是心中一喜,脸上稍现轻松之色,连忙起身作揖,笑道:
「多谢元帅高抬贵手,大金天威,朕已深知。今日既能得闻元帅如此宽仁之言,朕深感荣幸。愿以忠诚之心,换两国长久太平。」
完颜宗翰见状,斜倚软榻冷哼一声,淡淡道:「宋国皇帝说得好听,可惜贵国先前有和议却不守,今日岂能再让人轻信?若非大金皇帝宽仁,你等早已亡国。如今议和,贵国皇帝需以实际行动表明诚意,方能得我金国信任。」
完颜宗望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点头笑道:「粘罕勃极烈所言极是。既然贵国皇帝亲自至此,我们也愿重新拟定和约,只是——」他语气一转,目光直视赵桓,带着几分逼人的锋芒,「贵国此前失信,今次和约签订后,宋皇陛下须暂居我军大营,以表诚意,待贵国履约之后,再恭送陛下归京。」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皆看向赵桓。此话无疑是将赵桓软禁为人质!
赵桓闻言,只觉两耳嗡鸣,几乎晕厥。他本以为今日议和虽屈辱,却终可得脱困之法,谁知完颜宗望竟开出如此条件。他慌忙起身,连连摆手,急声道:「元帅,朕……朕已决心履约,绝无二心!一切条件,朕今日便可悉数答允,不需再待。朕亲口承诺,元帅大可放心!」
张叔夜闻此话,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拱手禀道:「陛下,万万不可轻言!金国条件苛刻,需细商量再定!」
然而赵桓哪里听得进劝,急急对宗望道:「朕以天子之尊发誓,决不失信。若有违约,大金尽可再兴兵伐宋!请元帅看在诚意份上,莫令朕再久居大营……」
赵桓如此卑微,帐内宋臣皆是面如土色。唐恪暗自叹气,张邦昌则低头不语,孙傅、孙觌更是一副唯唯诺诺模样。张叔夜却忍不住握拳大声道:「陛下!金军今日若不信,明日亦难信!若金国无意宽仁,纵然您以身为质,亦难保大宋江山!」
完颜宗望见宋室君臣意见不一,不怒反笑。他轻拍案几,淡然说道:「既如此,宋国陛下与诸位还需仔细商议。若无诚意,我大金自然按兵不动,但城中百姓能否撑过这场寒冬,可就不敢保证了。」
赵桓听到此话,顿时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他环视帐内群臣,见无人能替自己解困,只得再次起身,颤声道:「元帅放心,朕……朕今日便依贵国条件,与大金再立和约。」
完颜宗望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完颜宗翰则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帐内的气氛,因赵桓的屈服,彻底坠入低谷。
帐中气氛压抑,宋室君臣脸上难掩屈辱之色,而赵桓却满面赔笑,显得卑微至极。完颜宗望见此情景,心中大为畅快,摸着鼻子,笑容渐浓,缓缓说道:
「既然陛下亲口答应,那便好办了。不过,我大金此次征伐千里,三军将士辛苦,陛下若想早日回京,还须先办成一件事。」
赵桓听罢,急忙抬头问道:「不知元帅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朕必定依从。」
完颜宗望点了点头,语气依然不急不缓:「此事简单得很,不过是劳烦贵国犒赏我军将士。既然陛下有归国之心,也该为我军稍表心意。」
赵桓一听,顿时心头大喜,连忙说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请元帅开列数目,朕回去后立刻命人筹备送来。」
完颜宗望见赵桓如此识趣,嘴角微扬,淡淡说道:「既然陛下如此慷慨,那便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绢帛一千万匹。」
话音一落,帐内一片哗然。张叔夜当即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只是犒赏三军将士,何须如此巨额?此乃敲诈勒索,绝非议和!」
完颜宗望丝毫不恼,缓缓转头看向张叔夜,冷笑一声:「张相,莫忘了如今是谁在议和。此番我军五十五万大军,另有随军民夫,合计百万之众。按人头分摊,不过金十锭,银二十锭,绢帛十匹,难道贵国还嫌多了?况且,我军将校岂能与士卒同待?这一千万锭金,实在是照顾贵国的难处,不愿多加苛责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冷冽几分:「若贵国觉得不值,那便暂且慢议,陛下还可再留几日,慢慢思量。」
赵桓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全无,急忙摆手道:「不,不……此事朕答应!金银虽多,但朕回去之后定会下旨筹措,送到贵军营中。」
张叔夜气得双拳紧握,满脸涨红,刚要开口反驳,却被赵桓一把拦住。赵桓急声道:「张爱卿,事到如今,还是以大局为重。只要能保社稷安宁,便不必再争辩了。」
张叔夜闻言,嘴唇颤抖,却无力再争,面色铁青地退回座位。帐中其他大臣如唐恪、张邦昌,皆低眉垂眼,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