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月廿三,开德府(濮阳)的冬日寒风萧瑟,晨曦初现时,岳飞独自站在校场中央,望着空旷的练兵场,眼中隐隐有泪光。他身旁的王贵和徐庆同样默默无言。他们都知晓,都统制心中悲愤难平。
岳飞刚刚得知邢州一战的噩耗:留守的一半岳家军全部战死,张用和孟邦杰这两位手足兄弟亦在沙场殒命。他心如刀绞,恨自己当时的决策。
「是本将错了。」岳飞抚剑而语,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自责,「若当初我能亲自坐镇邢州,或者果断选择突围,也许张用、孟邦杰他们还能活着。可是我为了不抗旨,又想保住邢州,才落得如此下场。」
王贵抬头,满脸痛色:「大哥,张用、孟兄弟性格刚烈,即便当时得您亲令撤退,他们恐怕也不会弃城而去。」
徐庆深吸一口气,语声发颤:「孟大哥临行前对我说过,‘若死于沙场,便是身为岳家军最大的光荣。’他们并不后悔,只是……」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双手紧握成拳,重重捶在地上。
三人再度抱头痛哭,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就在岳飞为张用和孟邦杰之死心痛之时,又一件让他痛彻心扉的消息传来。磁州一战,宗颖为了掩护康王赵构送嫁金营被俘,被金军押到城下劝降。宗颖没有任何犹豫,主动请求父亲宗泽射杀自己。
岳飞听罢,长叹一声,痛惜不已:「宗颖兄弟年少英杰,竟落得如此结局!他的决绝,换得了大义,却叫宗公此生再无慰藉。宗公治军如山,心怀天下,却在花甲之年亲手射杀爱子,叫人如何不恸!」
王贵低声道:「宗兄性格刚毅,宁死不屈。若非他拼命掩护,康王赵构恐怕早已落入金人之手。」
岳飞摇头,面色肃然:「宗颖兄弟如此,岳飞岂能有负天下?若有一日金军南下,我岳家军必当以性命为剑,与宗公父子并肩杀敌!」
就在岳飞因悲痛而沉默时,大名府传来捷报。康王赵构坐镇大名府,抵御金军围城,而年仅十九岁的张宪竟在金军阵中三进三出,连杀数将,以一己之力撼动敌军士气,最终迫使金军撤退。
徐庆听罢惊叹不已:「好个张宪!张通判一介文官竟得如此虎子!」
王贵附和道:「这少年英雄,不仅勇猛,且有智谋,竟能在敌军阵中来去自如,实属难得!」
岳飞微微一笑,目光中却多了一丝锐利:「张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确实难得。但与其说青出于蓝,不如说他与我岳飞有一场未了的较量。此生若能与他并肩作战,我必心满意足;若有机会在战场上相逢,也当好好比试一番。」
金军渡河在即,岳飞知道,开德府守军兵力薄弱,若要阻止金军南侵,唯有依靠有限的骑兵先发制人。他主动请命,希望能率军前往黄河南岸伏击。然而,知府王靖却以城防为由,拒绝派遣大部队,只允三百骑兵随行。
岳飞愤然,却没有再争辩。他带着徐庆策马出城,三百铁甲骑兵跟随在后,皆是精挑细选的岳家军精锐。
站在黄河南岸的高地上,岳飞眺望着滔滔黄河水,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声音如铁:「我岳飞虽只有三百骑,亦能阻敌一时,挫敌锋芒!」
徐庆咬牙,眼中尽是决绝:「兄弟们都是岳家军,生是统制的人,死也是统制的鬼!」
岳飞环视众人,沉声道:「此战若能取胜,天下当知,岳家军无惧无畏!若我们战死在此地,便叫黄河水为我等作证——我岳家军,誓死报国,不负兄弟之情,不负天下之义!」
风声猎猎,岳家军的三百骑士齐声呐喊:「死而无憾!」
这呐喊声中,黄河两岸仿佛有金戈铁马之声回荡,令人心生震撼。
黄河之南,寒风凛冽,岳飞率三百铁骑疾行,抵达李固渡附近的侍御林时,探马来报:「北岸有金兵百余,已逼近渡口,旗帜属镶蓝旗部。」
岳飞冷笑:「果然来得正好。」当即拔刀大喝:「摆开阵势,迎敌!」
不多时,林中尘土飞扬,金军百余骑直冲而来,为首将领正是镶蓝旗谋克详稳完颜缠。他一身重甲,手持狼牙棒,胯下战马高大雄健,气势汹汹。
岳飞立马横刀,声如雷霆:「番贼!敢斗将么?」
完颜缠虽不懂汉语,但见岳飞单骑立于阵前,便知这是挑衅。他大喝一声,拍马挥棒直取岳飞。两马相交,刹那间铁甲交鸣,狼牙棒与大杆刀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
两人连斗数合,完颜缠力大势猛,狼牙棒呼啸而下。岳飞眼神锐利,脚下轻巧一带,刀杆横架,挡住棒势。趁完颜缠力尽的一瞬,他大喝一声,长刀横斩,如银龙出鞘。完颜缠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已被刀刃斩断,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金兵见主将战死,大惊失色,纷纷掉头逃跑。岳飞挥刀一指:「掩杀!」三百铁骑如猛虎下山,冲杀金兵阵中,夺得许多旗甲兵器,敌军溃散无踪。
几日后,岳飞率部在滑州南河岸扎营,与金军对峙。彼时正是寒冬,黄河流水湍急,对岸的金兵阵中隐约可见旗帜飘扬,其中一面镶蓝大旗,是完颜斜也亲自统领的精锐部队。
岳飞察觉敌军动向异常,每日率百骑在河边练兵,以示强势。金军遥望,只见岳家军骑射娴熟,军容严整,竟不敢轻动。
当夜北风呼啸,大雪覆盖河面。次日天明,黄河水已冻结成坚冰,厚达二尺有余。完颜斜也命镶蓝旗猛安详稳耶律上率千骑踏冰南下,试图奇袭宋军营地。
耶律上颇有谋略,命兵士用粗布裹住马蹄,以免滑倒。他率千骑疾驰过河,冰面上战马奔腾,犹如一道铁流破开雪雾。宋军望见此景,营中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