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阳光一下子全消失了,只留下一片阴影。他扔下包,跑上楼,迟疑了一下。他推开了门。母亲正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玫瑰色的旧晨衣,她看着他,仿佛有点自惭形秽,脸上带着谦卑的乞求的神情。
保罗看见母亲脸灰白如死。
“妈妈!”他叫道。
“我以为你永远不来了呢。”她高兴地回答他。
他只是跪在床边,把脸埋在床单上,一边哭着一边说:“妈妈——妈妈——妈妈!”
她伸出她那枯瘦的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别哭,”她说,“别哭——没事儿。”
但他却感到自己的血都溶成了泪水,他痛苦而恐惧地哭着。
“别——别再哭了。”他母亲有些颤抖地说。
她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他似乎没了知觉,只是哭着。泪水刺痛了他身上的每根神经纤维。突然间,他停止了哭泣,但仍然不敢从床单上抬起脸来。
“你来晚了。去哪儿了?”母亲问。
“火车晚点了。”他把脸依然埋在床单里。
“哦,那个讨厌的中央车站!牛顿来了吗?”
“来了。”
“我想你一定饿了。他们正等着你吃晚饭呢。”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是什么病,妈妈?”他狠下心来问。
她有意移开了目光说:“没什么,孩子,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肿瘤罢了。别担心,它在这儿——这肿块有——好长时间了。”
泪水又涌了上来。他的头脑很清楚,也很冷静,可是他的身体却在不停地哭。
“在哪儿?”他问。
她把手放在肋部。
“在这儿。不过,你知道,他们可以除去肿瘤。”
他站在那里,像个孩子似的茫然无助。他想,病情也许真正的像母亲说的那样。
是的,他安慰自己,病情的确不严重。可是他全身心都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坐在床边上,握住了她的手。上面戴着那只唯一的戒指——她的结婚戒指。
“你什么时候感觉不舒服的?”他问。
“昨天开始的。”她听话地答道。
“疼吗?”
“疼,可在家时时常疼得比这还厉害。我觉得安塞尔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