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住。我经常与这些大吸毒者往来,高兴时就去选帝侯街地铁站找他们,与他们随便聊天。
以上就是1977年1月至3月间我的感情与想法。至少我沉醉在吸毒后的虚幻中时是如此。总的说来,我感觉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太难受。我还能够让自己沉醉在无数的虚幻中。我重新吸毒,完全陷进去了。我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
以前,我什么都怕,从我父亲到我母亲的朋友,从那个可咒的学校到老师,从大楼里的看门人到交通警察,以及地铁的检票员。现在我已是无所畏惧的了。我甚至对有时在地铁站台上巡逻的民警无动于衷,至今,我已躲过了所有的大逮捕。
那个时期,我也常常与一些吸毒者来往,他们给我的印象是,他们对可卡因的渴求简直令人作呕。例如阿特兹和卢浮。阿特兹是我的第一个男友,在戴特莱夫之前爱上我的第一个小伙子。1976年,在“音响舞厅”的时候,卢浮、阿特兹都是我们吸大麻团伙中的旧友。阿特兹和卢浮开始给自己注射毒品的时间比我稍微早一点儿。目前,他们住在一套铺地毯的漂亮房子里,有客厅,有双人床。卢浮甚至有了份真正的工作,他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干粗活儿。他们俩对我说他们在肉体上从未依赖过海洛因,甚至还戒过一、两个月的毒。我相信他们,虽然我每次见到他们时,俩人都完全陷在吸毒后的恍惚中。
我把阿特兹和卢浮看作榜样。我不愿意再回到我戒毒前的状况,那时身体完全垮了。我也想像阿特兹和卢浮那样做。戴特莱夫和我有一天也会有一套漂亮的房子,有大床,有带地毯的客厅。
再说,这两个小伙子也不像其他吸毒者那样好斗。阿特兹有一个情妇,叫西蒙娜,很漂亮,她不注射毒品。但是他俩依然很合得来,我觉得这很了不起。我很喜欢去他们家,跟戴特莱夫吵了架,我就去他们家沙发上睡觉。
一天夜晚,我心情比较好,回到家里,在客厅里碰上了妈妈。她一言不发递给我一张报纸。我全明白。每当报纸上报道某人死于吸毒过量的消息时,她总是这么做。这使我感到紧张,我不愿意读这类消息。
我还是接过了报纸。报上说:“装配门窗玻璃的学徒工安得烈·w(17岁)想戒毒。他的女友,一位16岁的年轻实习护士试图帮助他。然而他们的努力没有成功。在那套他父亲曾花费大笔钱为这对年轻人准备的漂亮房子里,年轻小伙子自己注射了过量的‘能致死的毒品’。”
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我不愿意相信此事。但是,一切都很清楚:装配玻璃的学徒工、套房,女友。安得烈·w,不可能弄错:原来说的是安得烈·维左内克,是阿特兹。
见鬼。我脑子空空的。我嗓子发干,感到不舒服。这不可能。不会是阿特兹。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对吸毒向来都无顾忌。我尽力克制自己,不愿在我妈面前流露出这条消息对我的震动——她不知道我又开始吸毒了。我拿着报纸溜迸寝室。
最近我没有见到阿特兹,我只是从报纸上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那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他用了过量的毒品,然后到了医院。西蒙娜在医院等他,她切断了自己的静脉。人们把他俩救活了。阿特兹临死前去过警察局,揭发了他所认识的毒品转卖商,其中包括两个被称作“孪生姐妹”的姑娘,她俩总是有极纯的可卡因。接着他又写了一封遗书。报上登了这封遗书:“我将把自己除掉,因为一个吸毒者带给父母朋友们的只是忧虑、烦恼和失望。吸毒者不仅是在自我毁灭,同时他也毁坏了其他人,谢谢,我亲爱的父母,我最可爱的西蒙娜。从肉体上讲,我仅仅是一块废物。成了吸毒者,一切都完了。然而是谁造成了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青年人的不幸?我十分关注那些有朝一日想试一试的人:我试试怎么样?看看我吧,可怜的傻瓜们,看我变成什么样了。别了,西蒙娜,你的一切忧虑都将解除了。”
我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瞧,阿特兹曾经是你的第一个朋友。现在他已长眠地下了。”我没有哭,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不可能再有丝毫真正的感情。
第二天下午,我与其他吸毒者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为阿特兹伤心。在吸毒圈里,那已经不时髦了。而且有些人还埋怨阿特兹。因为他揭露了贩卖上等可卡因的转卖商(他们已经坐牢了)。这样一来,他应该说欠了许多想吸毒的人的债。
最意想不到的是,可怜的阿特兹死了一个星期之后,以前从未碰过海洛因的西蒙娜居然也开始给自己注射毒品。几个星期以后,她放弃了她实习护士的工作,开始拉客。
卢浮是几个月以后死的,1978年1月,过量的吸毒。
阿特兹的死结束了我们这帮吸毒者的黄粱美梦。我不再感到自己是吸毒帮中的明星,不再庆幸自己注射毒品而不会被逮捕。恐惧与不信任感在我们吸毒帮中冒头,因为大家都认识阿特兹。以往,如果大伙儿一块注射毒品,注射器就不够用,每个人都想第一个注射。猛然间,大伙儿都互相推让想排在最后一个。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害怕。实际上每个人都怕得要死:如果那玩艺儿太强,又太纯,如果它还含有士的宁或其它什么脏东西,那可要命了。因为不仅仅过量的毒品能致死,而且高纯度或太脏的可卡因都能致死。
总之,又是无法摆脱的困境。一切都像阿特兹遗书中所描述的一样。我最终也毁了我妈。我高兴时又开始回家,我妈在等我。接着,她吃了几片安眠药以便能睡上一会儿。我看她要不是不停地服镇静剂,已经支撑不住了。
我越来越相信我的结局将会同阿特兹的一样。时常只要我发现一丝希望之光,就连忙紧紧抓住。我有一位我很喜欢的老师莫克先生。他曾让我们排过一出戏——就像舞台上的剧一样——一个年轻人在生活中的一次谈话。例如雇工人时的交谈。我们中间的一人演老板,我演求职者。我不害怕老板,交谈中我很快就把“球”又踢给他,弄得扮演老板的小伙子很尴尬。同时我对自己说:“大概你也要学会从生活的困境中脱身。”
莫克先生还领我们去职业指导中心。我们在中途停下来观看盟军队伍游行。那些男同学们对坦克、技术以及类似的东西感兴趣。可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会发出可怕的嘈杂声,又只能用来杀人。
但是我很喜欢职业指导中心。我仔细阅读了与动物打交道的有关职业的材料。第二天下午,我与戴特莱夫又去了一趟职业指导中心,索要有关这方面的复印件。戴特莱夫也发现好几种使他感兴趣的职业;他跟我一样,很喜欢与动物打交道,甚至包括农村中这方面的职业。我们开始较多地思考这个问题,几乎忘了我们需要钱去买下次的毒品。
不久,我又出现在地铁动物园站拉客,对职业的向往又显得很渺茫了,但我总是把职业指导中心的材料放在我的挎包里。可是我如果继续这么混下去,甚至连毕业证书都拿不到。
第二天一早,我买了一份《花花公子)杂志,坐地铁去上学。我是为戴特莱夫买的,他很喜欢这份杂志,但我也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那么喜欢(花花公子)这份杂志——说真的,现在看来真不可理解,但在当时,在我们看来,这份杂志所展示的是一幅干净世界的画面。正常的性生活,漂亮的姑娘,毫无问题。没有同性恋,没有无赖,小伙子们用烟斗抽烟,开着赛车,腰缠万贯。姑娘们与他们睡觉,因为她们高兴这样做。有一次戴特莱夫对我说,这些都是编的,是荒谬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阅读这份杂志。
那天早上,在地铁里,我从这份杂志上读到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我没有全弄明白,因为我完全处在恍惚状态中——我早上刚注射了一针毒品——可是我被故事描述的气氛所吸引。故事发生在很远的某地,那里天空湛蓝,骄阳似火。当我读到那个漂亮的姑娘焦急不安地等待她的男友从办公室归来时,我泪水盈眶,并且一直哭到地铁到站。
课堂上,我不停地想入非非。我很想与戴特莱夫一道走得远远的,远远的。下午我们在地铁动物园站时,我把所想的告诉了他。他对我说他有一个叔叔和婶婶在加拿大。他们住在一个大湖旁边,四周只有树木田野,他们肯定会留我们住下的。但是他说在走以前,我最好是完成我的学业。他先走,去找工作——在加拿大,这不成问题——这样,等我去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住上漂亮的木房子。即使他买不了,也可以租一幢。
我对他说,我也很想完成学业。再说,我在班上学得也不错。今后不能再开玩笑,我要专心学习,拿一个好的毕业证书。
戴特莱夫与一个顾客先走了。我留在那儿。突然两个家伙从我身后冒出来:“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立刻明白了:是便衣警察。我不怕警察:因为至今他们还没有找过我的麻烦。几个月以前,我与其他年龄跟我相仿的女孩们在地铁动物园站拉客,警察天天在那儿查巡。但是他们只注意带着瓶子或香烟条的东柏林的人。这些人是警察追踪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