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理会,径直往里走,今天人很多,许多人都拼桌,他也随意选了一张仍有一个空位的位置坐下。
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三人显然是熟识的,他们本来在聊天,看见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个江湖骗子没什么威胁,便又开始继续打断的话题。
“西北局势不稳!这是定数了!兵部的兄弟告诉我,阮家军吃了败仗,几个阮家子嗣被敌方捉走,怕是早就死了!”
大家唉声叹气地直摇头,骂声也大了许多,其中难免有怪阮家指挥不力,白拿朝廷俸禄的唠叨。
他们说的激烈,另一桌的人听不下去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水泼了一桌。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整天只会乱说,明明阮家军还在奋战,丝毫都没撤退的意思,阮家长子,次子也还活着,已经被解救回军了。
战场上难免一时失利,谁也不可能永远料事如神,稍稍有一点闪失,你们这些扰乱民心的东西就出来乱人心智,真是该死!
你们这些只会动嘴,上了战场只能流屎流尿的家伙,凭什么评价阮家军,有本事,你们自己上战场去!”
项博文立马被这人言论吸引过去,现在满城流言蜚语,都在说阮家因为决策失误,打了败仗,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理应被罢官,被流放,甚至被砍头,以儆效尤!
多年的经验告诉项博文,这些言论的论调如此相像,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大量传播,让百姓们以为事实就是如此,到时候若是想要诬陷阮家,某些人自然如水到渠成般容易和有理。
知道真实战况的百姓几乎不存在,他们很容易被误导,而且在大多数人这么说时,个别有自己想法的人根本就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因此被安上同伙的名头。
明则保身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敢打破的都是英雄。
眼前的这位,显然就是一名这样的英雄。
项博文刚想上前结识这位英雄,却见他话锋一转道:
“想当年,除了阮家军之外,前皇后的黑骑军,八皇叔的风旗军,都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播,如果他们还在,我们必然不会同如今般无计可施!”
话点到为止,听话的人却是个个惊慌失措地借机离开。
这些话,放在十多年前,要是敢说出来,必然被立即抓入监牢。
无论是黑骑军还是风旗军,都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没人透露出其中的原因,唯一幸存者八皇叔,也是三缄其口。
有人说是打了大败仗,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活下去,这段战绩太屈辱,又关系到皇室威严,朝廷自然不敢公布。
有人说是军中有人叛变,导致前皇后被暗杀,死状极惨,皇上哀痛万分,不愿面对,所以不提。
等等等等……
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是敌军施法,导致全军中邪,士兵之间互相杀戮,怕引起恐慌,便把这段历史封尘。
无论怎样的说法,总之最后的结果是黑骑军和风旗军自此完全消失,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这个敢在人来人往的茶楼里直接谈论的人,所有人都自然当他不存在。
但是人心就是这么奇怪,禁锢久了的话,一旦有人提起,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很快就会有人议论。
不出三天时间,大街小巷里总有人悄悄地说起黑骑军和风旗军,他们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八皇叔!
此时此刻,这些流言还没有蔓延,项博文已经感觉到了异样。
面前这个提起黑骑军和风旗军的男人,听口音并不是京城人。
他虽然穿着一身京城公子哥都喜欢的锦缎长褂,点的茶点也是最时兴最贵的,但是他举手投足中并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风流懒散,反而处处透露着格格不入的质朴气息。
那个男人说完了这些话,稍稍观察了一下周遭人的反应,见到有人压低声音,悄悄顺着他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脸上扬起笑容,满意地离开了。
项博文立即跟在男人身后,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项博文不敢大意,始终和他保持着半条街的距离。
男人穿过繁华的街道,什么也没买,一味向前,在走过一条小河边茂密的小树林时,他突然加快速度,项博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把他跟丢了!
项博文很少这样失过手,他心底正在恼怒,突然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兄台,有何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