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张和才气得要命,指着她你了半天,猛一摆手,自负气拎了灯笼,转身要出门去。
李敛在他后头伸手拽了一下,笑嘻嘻道:“老头儿,你不吃点儿?”
张和才回身斜了她一眼,道:“还吃甚么吃,气饱了。”
李敛觍着脸道:“那你不吃也行,你会使这个灶吗?会使给我做点,光吃凉的难受。”
“……”
张和才瞪着眼震惊地看她,简直要被她这股臭不要脸的劲儿气笑了。
实际不是简直,实际他确实被气笑了。
他嗤地冷笑一声,道:“李大侠要不干脆点个菜得了。”
李敛打蛇上棍,笑眯眯道:“好啊,我要吃头脑,肉的。”
“……”
张和才气过头,注意力叫她一转,打量她两眼,嫌弃道:“大夏天儿的吃头脑?”
李敛耸肩道:“冬天吃冰糕,夏天吃烤肉,这叫情趣。”
张和才不知她在说甚么,但大致字义也能猜到一二分,哼了一声,他被一种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劲头鼓动,一边剧烈地抗拒着,一边挽起袖子,弯腰去灶边麻袋中摸出两块柴来,亮火烧灶。
李敛似乎并未预料到他真能动手,举着筷子愣了一阵,手背抵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得张和才转头朝她怒吼。
“李敛!你还想吃不想了?”
李敛忙朝前伸手安抚他,咳嗽着笑道:“吃,吃,我吃。”
她咽了两下,将口中的吃食与喷洒而出的快乐吞咽回去,只弯起眼角,将之隐在无声的细褶中。
翻了个白眼,张和才拿来竹管,俯身朝灶中吹了些气。待火起了,他直起腰,忽见李敛立在他身旁。
张和才斜了她一眼,道:“又做甚么?”
李敛举了举手中的柴,道:“不用添点?”
张和才一把抓过来,扔到一边的麻袋里,“就烧碗头脑哪儿就费这么些柴火了,添乱。”
李敛耸耸肩,回身双手一撑,跳坐到大锅旁的泥灶台上,垂着眼看张和才转身去柜里拿了粟米,薏米,酸豆角,豆蔻,还有些其他的良米。
一样抓了一把搁在碗中,张和才用小指挠挠发际,去后边的梁上取下吊着的带皮肉,切了二指宽的一绺,又把肉挂回去,返回身来细细切开。
锅中水很快滚了,张和才放下切到一半的肉,掀开竹盖将米与菜,撒些盐下去。
盖上盖再回头,张和才见李敛已跳下灶头,持了菜刀低头给肉切片。她切得又快又好,每片肉极薄,规矩得倒在肉案上。
张和才等了她许时,待切好了肉,他抓过来加了些香料,略一抓便滑下锅去,追着倒上了两碗黄酒。
待锅中再滚,张和才掀开盖,下勺搅了搅。
夜中起身,他并没有束发,过肩的一把青丝坦坦披在身后,只在发近尾处用草绳草草束了个结。热气一扑面,零落下来的几根长丝在脸旁扑动,飞向后方,又很快落回颊畔。
李敛侧目看着他,眉目淡淡,五官安然。
她忽然想,张和才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力量,那一种力量和他是谁无关。
他的年龄,个性,身份,所在何处,和这一切全都无关。
那是一种能够驱散黑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