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抓住了山崖上一个拳头大的深坑,待钩牢了,李敛将绳子分出的两个末端系在船头与船尾,慢慢收拉,画舟便渐渐贴上了没有登渡点的堤岸。
扭回头,她看见张和才已收回视线,静静望着她。
与他对视片刻,李敛忍不住笑了笑。
“你看我干甚么。”
张和才也笑了笑。
“我想看着你。”
李敛笑得更厉害了。
她用笑颜遮去脸上的赧然之色,蹲下身将绳索套在船头索点,将另一副背在肩上,提起跃下画舟,回身伸出手,将张和才也接上岸来。
水畔落脚处并不宽拓,李敛同张和才道了一声“等等”,随即将套索甩上山崖,踩着崖上的几个小窝,飞跃上了那开阔平台。
站稳身子,她摆弄了几下绳头,蹲下来将套索抛给张和才,冲他道:“把那头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张和才瞪了下眼,张嘴要说他不干这种跌命的事儿。
可仰头望着上方李敛露出来的小小的头和肩,她乌漆漆的发与眼,仰望着她身后如锦的繁花,雪一样落在肩头,她坚定伸出的两手,手小小的,在衣袖外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他想,这一张画,是否还能从他往后的岁月中剥离。
张和才把绳索系在了腰上。
即便是瘦了,张和才终究是个男人,有着男人的架子,分量也不算轻。
李敛把绳索那一头缠了一圈,绕在崖边的树上,提着内息卯足了劲拉他,张和才自己也使下气力攀爬,二人一齐用劲,半柱香后,张和才终于爬上山崖。
攀岩这种活儿他这辈子都没干过,爬到一半就没劲了,最后几步就是叫李敛硬揪上来的,上来趴在地上喘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收了套索搁在一旁,李敛在他身边盘腿坐下来,直笑道:“老头儿,你可太没用了。”张和才翻了个白眼,没回她嘴。
李敛边笑边给他顺背,待张和才好一些了,她便收回手,展开腿,坐在崖边撑着身后的地,晃晃悠悠地看天上,看河流,看远处阔水上的渔舟晚灯。
过了一会,张和才也慢慢过来,坐到她的身旁。
望着远方的星点渔火,李敛没有回头地道:“老头儿,你捎了酒上来没有。”
张和才擦擦头上的汗,哼声道:“光顾着往上爬了,谁还记着那个。”
停了片刻,却又叹道:“哎,没酒是挺可惜的。”
李敛闻言扭过头来,咬着唇冲他一笑,眸中星光比天上的要盛。
“谁和你说没有的?”
打怀里掏出个锡铁的小酒壶,她摇头晃脑地在张和才面前展耀几下。
“登登——!”
把这个递给他,李敛从后腰里又变出一个。
“登登登——!”
张和才:“……”
瞪眼看了看,张和才笑了一声,摇摇头,拧开壶盖仰头喝了一口。
酒顺着咽喉直冲进鼻腔,他呛了一下,差点没倒上气儿来,这才发觉壶中的酒不是方才画舟上的,它更烈,更杀,每一口都有漠北的风沙与生铁。
咳嗽着放下来看了看,张和才道:“这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