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仲璋指天起誓:“确未诓你,当晚散场时,大都督派亲兵去牢房释放陈长史,只是卫兵到时,才发现陈长史已然身亡。那两个监守玩忽职守,没能及时发觉,大都督一怒之下,当场处死这两人。他们死不足惜,陈长史却驾鹤西去矣。斯人已逝,还望节哀。”
虽然之前已从骆冰王处,得知义父身死的消息,但陈枫也一直在等着徐薛他们将给出什么样的说法。可等来的却是他们的一语带过。
陈枫满脸落寞,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争执。
待回到轿中,其面容由红到白,由白又到青,只觉自己像一个提线的木偶,被人提在手中任其愚弄摆布。
面对这种无能为力之感,陈枫双手紧紧互掐,直至指甲掐进肉中,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减轻他心中的愤怒和耻辱。
“势不如人,该忍让就要忍让,勿嫌丢人,实力够了,该显威也要显威,不被人欺……”
“陈家到我这一代,单传了五代,历来子息不繁,所以家族遇变,却无援手。你当以此为戒……”
“将来要广结朋友,不至于势单力薄。别像我一样孤傲自怜……”
想起在狱中之时,义父仿佛有些说不完的教诲,那时自己还不以为意。
此刻,才明白他早已意识到命不久矣,才如此喋喋不休,生怕教得少了,让自己将来栽跟头。
“上一世是孤儿,未享父母恩泽,这一世好不容易体验到亲情,却只有半日。”思及于此,陈枫已然泪流满面。
进了小院,便摘掉帽子,拔去假须,抹去粉黛,看到太孙立在门口往外翘首,便将其一把抱起。
太孙见陈枫脸上有泪痕,便问道:“你怎么姑了?”便贴面抱紧,以示安慰。
回屋后,陈枫放下太孙,向其问道:“想不想你父王、母后?”
小家伙点了点头。
“好,将来,我带你去找他们。”
陈枫算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以避免一直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之中,难以自拔。
等到了下午,徐敬业突然来访。其见陈枫正逗着太孙,道:“你倒是有闲心,居然逗弄小孩来了。”
虽然是调笑,其实他也并未在意。对于他来说,两人都逃不掉自己的手掌心。
陈枫扬起嘴角,笑道:“看他一人孤单可怜,才逗一逗,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不过是一犯官家的,也没什么可怜的。”徐敬业不愿意谈及太孙,便转而安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陈长史事发后,我一直忙碌,却没时间来告诉你。”
“一直忙碌才没时间来告诉自己?这是把我当傻子?”心中虽有无数不满,但陈枫只是叹道:“义父待我不薄,不知能否让小子为其送葬?”
徐敬业回道:“收殓下葬已安排妥当,倒不需要你操心。毕竟你立了功,自然不能亏待你。”
见陈枫向自己行礼感谢,其又道:“明日我兵发楚州(今淮安)、盱眙。大战在即,短期内恐怕无暇顾及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满足你。”
陈枫则笑道:“看来大都督要北上直逼洛阳了,祝大都督旗开得胜。”
徐敬业只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陈枫又道:“眼看马上就十月了,太孙还穿着夏日单衣,请大都督安排人送一些孩童秋冬旧衣过来。”
徐敬业点点头,道:“你倒是老好人。”
陈枫只作苦笑:“这小孩一人在此,没父没母的,跟我做个伴,也算是同病相怜。不然实在不知怎么打发时间。”
待徐敬业走后,陈枫心中盘算:刚才借口送葬虽是被婉言驳回,这么看下来,他将来也不可能放我出去。我得要想想办法,给他下套!否则窝在此地,迟早跟着他兵败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