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的出现和急速扩张摧毁了旧社会,这里的旧社会并不仅仅指的是单纯的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一个体制,但一切同旧社会相关的文化,道德,传统等,起源自旧社会的社会性产物。
纵然在一个资本社会中生活,但对于卓后人而言,由于他祖国的一些来自于过去的特殊历史背景,导致卓后人也并不缺乏接收到一些关于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教育,其中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关于资本主义的问题。
即使在距离这个时代五百年后的未来,在卓后人所生活过的,那个资本主义已经完全占据了主流的资本社会里,仍然会有数量不少的人,在面对着资本主义带来的新社会体系时感到下意识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们转向了某种‘带着温和人性面孔的传统保守主义’亦或者‘挥舞着左翼大旗的旧贵族’的立场上。
当然,归根结底,这两种东西都是同一个玩意儿——旧社会残留的封建势力。
至于那群真正在反抗的人?反正自从卓后人孩童时期,那场九十年代的内战之后,卓后人就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们的。一些黑网上的消息说他们还在自己祖国和印度的边界线上打游击?不过大抵也没什么意义。
在上辈子中,卓后人靠着大学时期同一些权贵子弟们的关系,在毕业后找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工作,那家公司是为他祖国的一家极有知名度和地位的大型国有集团服务的外围下属企业,而那家集团的名字叫做康陶。
在这样的经历下,卓后人自认为自己对于资本主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卓后人原本认为,那位穿越者前辈大抵和一些网文中比较有志向的主角差不多,穿越后不仅仅只是想要建立一个强盛的封建王朝,还想要多做一些事情,大抵方向应该就是走促进生产力,激发资本主义萌芽那一套。
而那位穿越者前辈在卓后人看来也的确差不多成功了,至少在江淮这一带,资本主义的迹象已经相当明显。城市生活的改变和市民阶层的扩张,使得大量新的思想及认知开始出现,加上上层的刻意推动,也许要不了多久,属于中国的启蒙运动就会在江淮一带出现,接下来,大概就是资产阶级同封建统治阶级的对抗,然后走欧美资产阶级宪政的路子。
你看,这连议会都搞出来了,不就是想弄这一套吗?
可昨天,那名纺织工代表的话语,却让卓后人有些犹豫和不确定了。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话语,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句话了呢?
没想到,那位穿越者前辈,居然是个在前世已经稀少到几乎看不见的。。。。。。。
而在确定了这一点后,卓后人突然开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些纺织工了。
之前他还以为那些纺织工大概就是类似于普通的工会运动之类的情况,也许那位穿越者前辈有点玫瑰色的思想才会放任纺织工们造反闹事。可是现在,如果以那位穿越者前辈的思想是货真价实的鹿列思想作为前提的话,那么,这些纺织工的造反,便带上了一些不确定的地方。
卓后人不介意和一些希望自己能够过得更好的底层人混在一起,反正他也是底层人。但当这些底层人有了真的想要抛开别人,自己建立一个新的政权的迹象时,卓后人便感到了恐惧。
只不过,他的恐惧也没什么意义。
在外界,也不知道是谁刻意推动的,总之,一种对于人贩子的仇恨鼓吹和对于扬州人口贩卖的话题被捧了起来。这倒也是托现在环境的福,虽然纺织工为了尽快恢复扬州的秩序而在封锁了三天后便放开禁令,让扬州市民开始工作,但大多数扬州市民仍然有一种生活在危机情况下的不安感。
这种不安感让他们的生活相较于之前更加的枯燥和乏味,外加上一部分商人和富人的流失,导致城内大量娱乐也随之沉寂了不少,扬州市民此时普遍处于一个需要新的事件来倾泻自己过剩注意力的状态。
人口贩卖事件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
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实际上,人口贩卖在过去,对扬州造成的损害也不小,只是大多受害者都是扬州市民,没有什么权势,也没有足够可靠的情报网络供他们了解到整个情况,因此,甚至有很多扬州市民在自家的孩子失踪后,都不知道原来是被拐卖了的。还有一些人知道是被拐卖,但也觉得大概都是外乡人干得或者是偶然性居然的个体事件而已。
他们完全不能想象原来自己所生活的城市之中,居然存在着一个庞大的人口贩卖网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幸福且善良的一帮人。
但他们也是受害最严重的一群人。
扬州市民受到过去数十年扬州经济的快速增长的影响,也多少变得富裕了起来。而又受到中国传统的影响,大多市民仍然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在有了钱后第一想法就是送自家孩子去读书。
小呀嘛小儿郎,背起了书包上学堂,是为了做官,也是为了面子光。。。。。。
小呀嘛小二郎,背起了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光,只为读书求学问啊,不受人欺负呀,不做牛和羊。。。。。。
读书没有让他们的孩子做上官,而受自身地位和见识所限,这些扬州市民也大多不清楚,实际上如今大明的官员早就远不如以前了,百里侯什么的想都别想,不少县甚至已经出现了县令和整个县衙的大部分官员都不干了,直接跑路的情况。
没有能够当官,也没有不受人欺负,反倒,让这些孩子们读了书,却引来了一些人贩子的注意。
人总是喜欢猎奇的,一开始贩卖人口,也许大多都只是穷人家的儿女,是吃不饱饭的农民的后代,这些大多从小就没有吃好过,瘦弱,无力,勉强当个打杂的都嫌效率低下。于是很快,人口贩卖的主要‘商品’变成了从海外抓来的强壮蛮夷,或者极少量家世不错但因为意外而流落的本国人。
再后来,不少富人不仅开始追求起强壮的奴隶了,那样太俗,显得好像他们家里居然还养不起几个奴隶似的。一些富人开始希望有知书达理,甚至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奴隶,来满足他们精神上的需求。
于是,这些扬州市民的儿女们就开始遭殃了,良好的教育外加上从小不愁吃喝的环境,使得很多扬州市民的儿女都有着满足那些富人猎奇癖好的潜质。而他们的父母,也大多只是一些手工业者,小商人或者底层吏员之类的,有点影响力,但不大,就算拐了他家的孩子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这就是事情的起源了。
根据不完全的统计,来原扬州官府报案的,即自家孩子失踪且认为不是单纯走失而是被拐卖的市民,在正德五十年就超过了一千人,正德五十五年时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七百余人,到了正德六十年,已经超过了四千人。
扬州总人口也就一百多万,去除那些来做工而没有家人的外来雇工和一些行商们,扬州本地居民大约有六七十万,四千人,还得算是肯定有些没报案和一些觉得只是走丢而不认为是被拐卖的,大概全扬州百分之一的市民的孩子被拐卖了,至少有超过百分之五的市民家庭受到了影响。
当然,这些可爱且幸福的市民此刻还不知道人口贩卖同大量议员,或者说这座城市的高位者们之间的联系,他们只是因为自己,或者自己亲友的遭遇而愤怒,顺便将这段时间的情绪也一并发泄了出去,开始转而支持纺织工们提出的,全城‘严打’,要去彻底清查这批人贩子。
对于议会的阻拦,一些市民开始讽刺和要求议会停止阻拦,但也没有将议会同人口贩卖牵扯到一起去。
目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