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目视郭朴叹息:“只怕不能。”郭朴听他话里有话,分开一半心思问:“为何不能?”另一半心思在听旁人说话。
今天是官员们难得的一次聚会,就是年节给上司也不能几个县官员全在一起,大家说的还是孙季辅。
没有人信郭朴的话,他为自己遮羞说妻子全托孙季辅,鬼才信他。托老婆托成人家小妾,这种事想来无人会做。
“罪名没有定,他敢先拿人?”说话的人官职小,只听说圣旨无缘见到,今天机会难得,故意装酒多来问。
有人默然,有人含蓄回话:“他早有准备。”
乔太守这个时候对郭朴道:“你与孙将军能相托妻子,你看他如何?”郭朴心头绷紧,淡若无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孙将军是个什么来头,我们竟然早不知道。”乔太守看似微混却尖锐的眸子放在郭朴身上,说刀尖又似有鞘,说有鞘尖光流动。
在座的人除郭朴外,都不知道孙季辅的来历。出身在履历上有,不过一般。孙季辅是廖大帅举荐给秦王,秦王送到宫中服侍贵妃。
这一层关系因为时间短,一般人弄没清楚。
乔太守眸如宝刀欲出,郭朴就是那一汪拖不动搅不清的死水。他不动声色回话:“他肯拼又有忠心,我这样看他。”
打一个哈哈,让四面耳朵全听到:“和他其实我也不熟,这几年才熟悉些,我又不在家里。”
陈涵阴不阴阳不阳地道:“郭将军你糊涂,妻子哪能相托?”郭朴凛然变色:“陈大人什么意思?”
裴休劝解:“陈将军是说郭将军待人至诚,孙将军犯了糊涂。”郭朴皮笑肉不笑:“我知道我笑话多,不过和我妻姻缘算是奇话。”皮笑肉不笑也不见时,郭朴缓缓又凝重站起来,轻描淡写吩咐人:“取我剑来!”
长平把剑呈上,郭朴接过放在几案上,俯身举起宝石红釉绘八仙过海的酒杯,先对乔太守礼敬一下,再来礼敬全场:“我这厢有礼,没人不喜欢闲话,我也爱听。不过是我的,各位给个颜面,这就免谈了吧。”
要说郭家在自己地盘上的人缘儿从来不错,只是这闲话扯得上孙季辅,或者说孙季辅的笑话扯出来郭将军。
别人不说孙将军,嘴里难过心里憋闷,要说孙将军,他最大的一条子事,就是和郭将军争老婆。
一点疑心,引出来无数后事。
今天来的人多,见有两个人站在草丛中远望这边说话。一个人白面略胖,一个人白面消瘦。消瘦的人着蓝衫,上面几点如意,胡须黑亮如瀑布,他自己也很爱惜,以手慢慢捋着对白面略胖的人道:“你看这事儿,办得叫窝囊还叫真情意?”
白面略胖的人恨恨:“我是真窝囊,要不是遇到你指点我,我还蒙在鼓里。”他着一件元宝色袍子,五官端正,倒是一个中看的人。
“王爷说这里有鬼,不好使个正经人来看,就我这来看正好,”蓝衣人眼珠子不离郭朴:“我这话实告诉你,拿你当兄弟看,你不要辜负我才好。”
山丘上香风过来,郭将军夫人分外显眼,白面略胖的人眼珠子不离凤鸾,蓝衣人注意到笑问:“怎生一个人物,让你们都挂在心里?”他眼神儿不太好,又离得远,尽力看一回郭少夫人,道:“没什么稀奇,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这不是稀奇,是窝囊得没头没脑。本来我没有那么稀罕她,现在不一样,郭将军要,孙将军护,我要会会她,看好在哪里?”白面略胖的人色心嫉妒心一起上来,觉得那红衣俏影生生刻心上,斜眼问蓝衣人:“我想要她,王爷能作成吗?”
蓝衣人心里骂他无知,宁王爷只要搅混这水,会为你劫夺将军夫人。但他是宁王府上最机灵的买办,比杨管家的都中宁王用。
杨管家只管采买,这一位王管事却是招揽士人,引会州官,样样来得。孙季辅抓走不少人,人没到京里,宁王先收到快马信马上就急了。
京里先有准备,又飞鸽传书命就近的王管事来看看这里风向如何。王管事来到衙门口儿看过最近公案,就寻到身边白面略胖的人。
山丘上的凤鸾此时看过来,她是看花,和人手指着一丛一丛转着看,就看到有两个人目不转睛盯着郭朴。
虽然隔得远,她年青眼睛好。蓝衣人不认识,那穿元宝色衣服,白面略胖的人,是倒霉的赵安甫。
赵安甫被王管事说着看郭朴:“他那一对是重剑,寻常系不得在身上,和人长枪大刀一般挂在马鞍桥上,今天剑都搬出来,他是平闲言。”
锃亮的眼珠子瞳仁中全是赵安甫,王管事撩拨他:“你有气,就让这闲话不停。他既然爱妻子,谣言不断,和孙将军再好也成仇人。”
“我虽然没有万贯家财,只要王爷敢用我,我就敢做!姓郭的害我亏钱,姓孙的拦住不让我告,”赵安甫没有亏伤元气,也恨得不行,偏偏再去寻郑克家已经找不到。郑克家是躲少夫人,倒不是躲他。
王管事嘴角噙笑:“安甫,要不是我,你哪看得出这些窍门?”赵安甫心服口服:“不是您,我还真没想到。”
“这事简单,周氏是郭将军之妻,你动她,郑克家能愿意,我问过说他当时在城里,果然我让你去查,你就查得出来。”
王管事的眼珠子忽然一亮,手指郭朴道:“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