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两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何敏接到了许多电话和短信,一个个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告诉她孙益芳走了。
这些电话和短信里,有对孙益芳凄凉晚景幸灾乐祸的、有试探何敏作为孙儿对奶奶态度的、有为何敏拍手叫好的……
何敏心情五味杂陈。
人生一世,生死一遭,与人为善,与己为善,享受生活,不好嘛?
总有那么些人喜欢以看热闹为乐,以评论他人苦难为能耐,以自己的道德审视他人的行为为己任……
孙益芳风风火火地活了半辈子,可曾算到自己这般晚景,又可知平日里嫂子长妹子短的好姐妹是怎么对她评头论足的?
罢了,死者为大,当敬游魂!
何敏先是独自惆怅了一会儿,接着是释然,释然孙益芳的离去,释然幼时遭到的不公待遇,也不去计较人性的复杂。
作为晚辈,她还是决定回乡下送亲奶奶最后一程。
不论是为了幼时的照顾之恩,还是为了堵乡里乡亲的嘴,还是为了未来的自己再想起奶奶时能够问心无愧。
她以奶奶去世为由找领导请半天假,领导说可以给她三天带薪假,但是她说只要一天就行,明天就可以正常上班,明天下午还有一个大客户要见。
领导一边安慰她节哀,一边夸她敬业,让她有什么困难找公司,公司会酌情给予她方便的。
她客气地道了谢便先离开公司了。
此番回去,可能会碰上何正肆和唐娟一家子,这些年,这二位没少到刘家闹、到学校闹,她早已可以做到平静地面对了。
有时候她都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般理不直气还壮的两口子。
经历一路的风尘仆仆,何敏终于赶到何家庄。
小院里搭了一个棚,请了唢呐队过来吹唱,哀声不觉,闻着伤心,都不用自己费劲装。
院子前是一条还算宽敞的乡间马路,马路中间有两小儿披麻戴孝的跪在路中间,女孩儿十来岁,男孩儿五六岁。
他们在一位大人的指点下,冲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磕头,表情麻木而又茫然。
那位大人正是何正肆,披麻戴孝的两小孩想来便是何敏的弟弟妹妹了,妹妹好像叫何絮,弟弟好像叫何东明。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何敏是认不出来十来年没见过面的妹妹和从未见过面的弟弟。
不得不说,何正肆的基因很强大,他生的三个小孩都随他,他长得不丑,于是何敏三个长得也都俊俏。
当年,何正肆穷得叮当响,几个村子的姑娘喜欢他的多了去,就是奔着这张脸。
当年,唐娟的父母,也就是何敏的姥姥姥爷是一万个不同意唐娟嫁给何正肆的,偏偏唐娟死活都要嫁给何正肆,甚至不惜与娘家交恶。
唐娟与娘家关系不好,何敏便也享受不到姥姥姥爷的疼爱了。
当年几个村子的姑娘没几个愿意为了何正肆与娘家交恶,所以最后得以嫁给何正肆的是唐娟。
何絮和何东明都花过奶奶的钱,但是都没怎么和奶奶生活过,对奶奶没什么感情,丧礼上哭不出来,何敏是理解他们的。
现在若是让何敏跪在地上,给来往吊唁的亲朋好友磕头,她是做不到的。
这所谓的亲朋好友还没几个相熟的,甚至有那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何家子孙的长长短短,说到尽兴处还嘲笑邹明兰一生瞎忙活,到头来落得一个烂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