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他如此紧紧地看住她,又是为了什么?是如她说的弥补王业那件事的亏欠心理?还是同病相怜?抑或……
他不明白了。
外头世间尘嚣继续喧闹,车声人声问或传来,小巷里异常地安静,她埋在他怀里呜咽着,哭音已低微。
“呜呜,我好累……”
“累了就闭起眼睛睡觉。”他轻拍她的背。
“我想睡……呜,门打不开……”
“来。”他小心地转过身子,拉起她的双手,微蹲下身让她倚上他的背部。“我背你,先到我车上休息。”
“呜……”她迷迷糊糊地趴到他背上。
他背过双手,将她背了起来,走向前方未知的目的地。
这是什么地方?
萧若屏醒来,望向白色天花板上的暗影,跟她平时睁眼所见的凹凸不平水泥白漆天花板不一样;平整、干净,角落也没有油漆脱落的斑痕。
她掀被坐起,被子是轻软的羽毛被,床垫软硬适中,洁白的床单搭上洁白的枕头,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还转个方向不使光线直射床面。
台灯下的电子钟亮出02:50的数字,现在是半夜。
她低头看自己,衣裤整齐,外套和球鞋都脱掉了,发圈也拿掉了,她披散着发,伸脚下床,床边贴心地摆了一双拖鞋。
房间很单调,床、柜、壁橱,若非还有两排书,她会以为自己是在饭店房间里。
掀开窗帘,她意外地看到一块沐浴在月光下的梦花园,夜色里看不真切是哪些花花草草,该是绿色的叶片或是红色的花朵盍皆着上一层幽淡的银黄神秘光芒,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好似在跟她打招呼。
这里不是乡间,也不是富豪别墅,而是看得见对面楼房的公寓一楼,围墙包起的小小庭院里,栽递各式植物,缤纷活泼,欣欣向荣。
她走出房间,浴室和厨房亮着灯光,好像是刻意开灯,好让万一半夜醒来的她能在陌生环境找到需要去的地方。
然后,她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看到睡着了的熟悉身形。
这是王明瀚的住处。
她起床后的混沌和迷惑忽然变得清明了。
或许,她应该去上个厕所、洗把脸,或是去喝杯水,然后回去睡觉;但她彷佛让某种奇异的魔力所吸引,一步步、蹑着脚走向了王明瀚。
长沙发装不下他顺长的身躯,他的头靠在圆滑弧度的扶手上,两只小腿已伸出了沙发外,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左手藏在椅背处,右手伸在被外按着肚子,一张俊脸不设防地仰天睡着。
她蹲了下来,撑起肿胀的眼皮,很仔细、很仔细地凝视他。
这个人叫做王明瀚,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因为父亲的事,他日日载送她来往于医院和公司之间,又多留福星驻厂一个月。她知道,是她打乱了他的工作计画,于公、于私,她都欠他一份很大的、无法以金钱计算的人情。
今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她就是想哭、想骂、想吼、想狠狠地踹飞所有的东西,可他却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激动到去撞墙,直到她藉由大哭一场宣泄掉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为止。
望着他安睡的表情,她有一种不真实的微妙幸福威,像是轻轻吹出的肥皂泡泡,只能微笑观看泡泡里的七彩幻影,完全不能去戳。
她还是去碰了。她伸出食指,以指腹轻抚他额骨上的淡疤,试图去拢合这道缺陷—也想问,当他受伤时,是不是很痛?有没有人像他陪伴她一样地陪伴他?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指掌间,眼皮动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垂下视线。
他睁开眼,阕黑的瞳眸没有一丝讶异,而是平静无波地凝望她。
“怎么醒了?一他轻声问着:”睡不着?“
深夜,很安静,柔和的问候像一条清澈流水,轻缓地洗涤她的心魂,再有任何忧伤和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嗯。”她眼睛热热的,笼上了一层水雾。
“还想哭呀?”他坐起身,微笑拿手掌揉揉她的头顶。
“唔。”她垂着头,任泪水默默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