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
陆予行跟着白菀做完剧组采访,刚回报社,就被经济版的编辑叫去印刷厂交接事务。娱乐版人手紧缺,在报社并不被重视。陆予行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实习生,自然被当做打杂的到处使唤。
座机电话响个不停。看了一眼混乱得如同菜市场的办公区,陆予行不情愿地从工位上坐起来。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顺手将桌上半杯凉了的速溶咖啡灌了,绕过满地稿纸,抬腿往外走。
“小陆,你回来!”
刚走到门口,刚才那个编辑便拎着座机听筒,在混乱之中朝门口喊道:“先过来接电话!找你的!”
陆予行转回身,顶着失眠两天的黑眼圈,脸上露出狠厉的表情。那编辑抱怨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手中的听筒被他夺走。
“谁?”陆予行有些毛躁。
电话那头很安静,唐锐泽的声音缓缓响起。“下午六点来接唐樘去试镜,车钥匙我给他了。”
“你怎么不送他去?”
“公司有事。”唐锐泽顿了一下,补充道,“他第一次参加电影试镜,看着点,别被野鸡剧组骗了。”
“让他等我。”陆予行抬手揉按眉心,挂了电话。
从印刷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半,烈日当空,街道上像是蒸笼似的,又闷又热。
陆予行拦车去香檀道,刚上车就睡着了。
耳边回荡着车上广播电台的音乐,不知颠簸了多久,出租车终于停了。陆予行没睁眼,隐约听见计程表打表的声音,而后左侧的车门被轻轻打开。
“不用找了。”唐樘的声音很轻柔,“另外一百是小费。”
陆予行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他睁开眼,就见唐樘站在车门外,正冲自己笑。
“下午好。”唐樘笑着拉他下车,“吃过饭了吗?”
司机拿了两百块,乐呵着开走了。
“试镜几点开始?”陆予行揽着他的胳膊,穿过铁门,走进房子里。
唐家请的女佣刚走,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小星也不在家,客厅里很安静。唐樘反手关上门,将陆予行抵在门上,搂住他的腰。
“还早。”他仰起头,鼻尖在陆予行的下巴上蹭了蹭。
自从两天前分开后,陆予行忙着实习,唐樘被唐锐泽要求在家里准备试镜,两人一直没有见面。陆予行白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家后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两天加起来也只睡了五个小时。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无比想念唐樘,又为这种依赖感到恐怖。
“准备得怎么样了?”他摸了摸唐樘的头,抱着他的腰将人带到沙发上。唐樘看上去比两天前又瘦了,但摸上去也更加结实。
唐樘抱着陆予行窝在沙发里,依恋地抱着他的胳膊。“陈导只给了我地址和时间,试戏的内容应该是到场后随机定的。”
“放轻松,你不会比别人差。”
“我知道啦。”唐樘扭头在他脸上亲一口,满足地缩了缩身子,在陆予行怀里躺好。
陆予行从后面环着他,微微闭上眼,回想起一段非常久远的记忆。
卡罗尔酒店一楼大厅,工作人员在试戏区的门口齐齐站了一排,一群年轻演员在大厅外排队等着,手里拿着临时发放的台词。
试镜的房间门紧紧关着,门外鸦雀无声。每次有人从里面出来,门外的人便紧张地端详他表情。若那人满脸狼狈,其余演员便会长出一口气,继续低头看台词。
门边不远处的地毯上,坐着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
他脸上盖了一本表演学基础,露出流畅的下颌线。这人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屈着,胸膛起伏,正仰头靠在墙上睡觉,喉结呈现出极其有男性张力的弧度。
正这时,试镜房间里冲出来个戴工作证的女孩,不耐烦地用尖锐的嗓音大声喊:
“2146号!2146号在不在现场?”
陆予行将脸上盖着的表演学基础拿下来,一双眼睛清明乌黑,冲门口看了一眼。“来了。”
他一手揣在裤兜里,拍了拍连帽衫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台词的纸。
“快一点。”女孩白了他一眼,“还有好多人等着呢,别以为你是李教授推荐来的就了不起。”
陆予行没理她,边走边将台词看了两遍,走到门口时轻轻捏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推门而入,一张U字形的会议桌呈现在他面前,二十几双眼睛都看着他。
一个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对面,神色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