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国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天下初定,以宗室几大亲王屏藩社稷是明智之举,王朝上下对此并无异议,唯独异姓封王的徐骁,惹来朝野非议,当初除了顾剑棠有望坐镇边疆,文臣谋士更多是想让骁勇不输徐骁的燕剌王移师北凉,只是最终尘埃落定,顾剑棠与燕剌王都没能带兵赴北。虽说藩王大权煊赫,可一部《宗藩法例》却对这些宗室亲王诸多禁锢,愈是离京城近的藩王,愈是严格,例如雄州的淮南王赵英,两辽的胶东王赵睢,这两位藩王,宗室动辄得咎,王子王孙被废为庶人的不在少数,像那燕剌王,按照宗藩规矩不得轻易入京,连先皇去世,当今天子都以祖训不得违的理由对要求入京的燕剌王加以拒绝,传言这位藩王面北遥遥祭拜,以至于吐血晕厥,数月卧榻不起,一片赤子孝心,让原先对这位桀傲暴戾藩王印象十分糟糕的北方士子纷纷扼腕痛惜。
雄州麻姑城,州牧刺督一干文官武将都出城三十里,阵仗浩大,只为了迎接一位路经雄州的人物。
淮南王刘英并未出城,按照《宗藩法例》规定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即便是出城省墓上坟或者出城踏春秋狩,也要向州牧代由京城上奏,得到钦准,方可出行,否则一州官员都要受到重责牵连,胶东王曾经以身试法,导致锦州州牧被罢官到底,刺督等一众武将调离两辽,官阶连降两级发配南国边境,归燕剌王管辖。而《宗藩法例》第一条,则是“两王不得相见”。淮南王刘英素来以循规蹈矩著称,事事不敢逾越宗室雷池半步,偶有子孙违规被罚,温文尔雅的淮南王也从不出声,福祸相依,刘英成了进京面圣次数最多的藩王,赏赐颇丰。
十数位当年都曾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北凉鹰犬,环绕一辆马车。其中便有当年一刀劈下紫禁山庄庄主头颅的范镇海,有老一辈武道宗师枪仙王绣的同门师弟韩崂山,有满身毒器号称破尽金刚境高手的独眼龙杨春亭。
三百重甲铁骑,更是马蹄如雷。
雄州州牧姚白峰与所有人一同敬畏作揖。
帘子并未掀开,更没有走出车厢,只是传来沙哑声音:“入城。”
竟然无人敢于流露丝毫愤懑神色!
要知道姚白峰可是北地三州士子的领袖人物,更是雄州豪阀姚氏的当家,当年首辅张巨鹿还是大黄门时,便多次向姚州牧请教学问,姚氏足足五代人俱是首屈一指的理学大家,姚门五雄,从率先提出见闻德性,到格物致知,再到即物穷理,一脉相承,与南方上阴学宫的朱门理学并称辅国双魁,南北交相辉映,一直被历代帝王青睐器重。姚白峰一生致力于将家学演化为国学,门生遍天下,如此超然地位,此时却依然对着马车上那名都不屑露面的武夫低头。
怪不得理学大家没有骨气,天下十大高门豪族,被这位人屠剔除大半,谁不怕?!
何况他六十岁高龄纳小妾,清流士子只当作一桩道德文章得了颜如玉的美谈,人屠却直言不讳骂他老不正经,姚大家听到后气得闭门谢客半年,直到门生高徒劝慰,才重新讲学。
麻姑城内,淮南王刘英赤足不束发,乱发披肩,驱散奴婢,独自站在小榭中醉酒,喃喃自语,有些疯癫。
临近城门,被骂做老匹夫的北凉王微微驼背着掀开帘子,侧望向一把年纪的姚白峰,问道:“姓姚的老不正经,刘英人呢?”
身上无肉骑马尤其酸疼的姚白峰无奈道:“回禀王爷,按照我朝祖训,淮南王不当与你相见。”
正是北凉王徐骁的家伙眯眼哦了一声。
马队经过麻姑城中轴大道,所有人皆是跪地不起,不敢抬头。
只是每隔一小段路程,便有喝声响起。
不绝于耳。
让姚白峰这群官员一阵头皮发麻。
“锦州十八老字营青山营,步卒朱振,参见大将军!”
“辽西天关营骑卒宋恭,参见大将军!”
“琵琶营弓手龚端康,参见大将军!”
……
此时,姚白峰等人都不由自主记起那首《煌煌北凉镇灵歌》的末尾词句,着实气焰骇人。
“徐骁生当是人杰,徐骁死亦做鬼雄。笑去酆都招旧部,旌旗百万斩阎王!”
第083章救人
青衫龙王一竿拦江,使得船仰马翻人坠水,一时间江面喧闹非凡,许多凤字营兵卒不谙水性,加上礁石突兀,几个浮沉就要溺水身亡,宁峨眉一手提起一名甲士,另一手竟然拖起了他的坐骑,那头通体乌黑的高头骏马,被这位耍大戟的武将硬生生托到船板上,救了人马,立即跃入水中,他的卜字铁戟是义父遗物,宁峨眉便是溺死都要捞出来,当时青衫青年浮舟而至,以竹竿掀起波澜,若非他当时手中没有大戟,否则也不至于被那名古怪刺客给得逞。
徐凤年在宁峨眉破水而出时便抽出绣冬刀,劈开大船栏杆作十数截,纷纷踢入燕子江水,身形飘下,踩着一截木栏,弯腰抓起一名北凉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