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没看中?”
卫来说:“有情况啊。”
埃琳好奇地凑近,他压低声音:“我这趟冻得有点狠,这样的女人在怀里,我都没什么反应。我得恢复适应一下。”
老祖宗没骗他,饱暖思淫欲,四个月饥寒交迫,他没怎么想过女人,埃及艳后这样的段数,他的脑子里冒出的都是芬兰旅游风景片。
埃琳恨恨:“也许冻坏死了呢。”
卫来拿羊角面包使劲擦盘子里剩下的盐:“怎么这么狠呢?冻坏死了,你能得什么好处?”
埃琳还想说什么,墙壁上的挂钟忽然报时。
十点,酒吧高处挂悬着的三面液晶背投电视同时开启。
埃琳的酒吧叫“Wecareabouttheworld”,不是没理由的:每晚十点,酒吧会播报世界新闻。
常客都知道这规矩,也乐于遵守,不管是泡妞还是K粉,到十点时,必然停止一切,全情投入。
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出了这酒吧,可能连新闻频道都没开过。
卫来看得很有滋味,四个月不通音讯,每一条新闻都像一根输血管道,把现实的世界汩汩输进他闭塞干涸的血管。
日本地震,印尼火山口在喷烟,美国校园枪击,车臣恐怖分子头目被俄击毙……
又一条。
“今天是沙特油轮天狼星号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的第七天,船上25名人质仍无消息。据知情者透露,海盗方面开出了2000万美元的赎金要求……”
2000万!美金!
卫来没法不想到自己的0。5欧。
真是……还不如去做海盗。
快到约定时间,卫来离开酒吧,埃琳在幽暗的走廊里追上他:“卫。”
她与平时不同,不调笑、不气、不恼,神情郑重,带一丝无奈和低落,说:“你不能再这样了。”
女人是天生的劝说者,端着年轻的脸,说出的话却像活了一百岁那样老成:“你对将来没有计划吗?也该存点钱,娶个喜欢的姑娘,买大的房子,过安定的生活。我希望看到你好,毕竟,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
埃琳讲的是实话,她在爱慕卫来的过程中,某天醍醐灌顶,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女人——无契机,也无铺垫,只能用开窍较晚来解释。
卫来沉吟片刻——想断然终止某个话题,必须真诚恳切。
他回答:“我知道勤恳、上进、安定是普世价值观,但世界这么大,你得允许有人脱轨。”
说完他退后一步,向埃琳鞠躬,彬彬有礼,然后转身离去。
非亲非故,有人诚心为你打算,理当感激。
他没有计划,得过且过,千金散尽还复来,乐得脱轨,也不想去扰乱轨道之上认真生活的男男女女。
出公寓楼,沿街道直走,到尽头后左拐,地砖被沿街的灯光洗得水亮,灯柱下停着一辆破旧的大众。
麋鹿站在车旁翘首以盼,看到他时眼睛放光,几乎是扑过来的:“David’scoming!MyChristmastree!”
圣诞树是卫来的绰号。
卫来大踏步上前,在麋鹿近身的刹那一手控住他脑袋,原地把他抹了个圈,然后绕过他,坐进车子副驾。
车里温度适中,适合议事长聊,或者睡上一觉。
麋鹿兴奋地钻进来。
“卫!你平安回来了!天知道,我把《荒野生存》看了三遍!有一天晚上梦见你死了,我哭得死去活来——我发誓,伊芙死了,我哭得都没这么伤心!”
卫来无言以对。伊芙是麋鹿的太太,为他生了一子一女,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伊芙不但仍健在,而且身体健康,再活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麋鹿是卫来的代理人。
美国黑人,三十五岁,饶舌歌手的长相。话多,精力无穷,狂热地爱着中国,认为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是中国的饺子,因为:饺子可以有一万种味道!
他的语言天赋不错,近年尤其用功钻研中文。卫来平时难得有机会说中文,但在和麋鹿对话的时候,中英文可以经常串换,而且麋鹿致力于学习最地道的中文俚语,时不时冒出一两句,不管理解得对不对,听来总归亲切。
某次他问卫来:“中国人说,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饺子好吃我知道,但是嫂子……为什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