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缨心头一跳,当即放下手中金箸。
她就说为何谢韫脸色那般诡异,让她感到凉飕飕的,原来是袁持忠在背后捅她刀子。天地可鉴,她可从未想过要选秀!
谢韫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个老臣出来附和,请陛下早日充实后宫。朱绣见状不由莞尔,今晚阿缨怕是睡不好觉了。
这边朱缨慌忙瞟了某人一眼,果然见他神情愈发温和了。
她心中暗苦,这些大臣光顾着嘴上说,是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众卿。”她连忙打住,镇定道:“朕登基不久,如今并无选秀的打算。”
又有大臣想开口劝谏,朱缨没给他机会,道:
“先前为江山社稷考虑,先帝的孝期才以日代月,易为二十七日。然父皇驾崩,朕心甚痛,三年期内不欲行大选之事,望诸位爱卿成全朕孝心,莫要再提。”
朱缨此话将姿态放得极低,又将先帝与孝道搬了出来,众臣听了几乎要稽首以表惶恐,皆不敢多言。
袁持忠听罢果然痛心疾首,老眼含着泪,离席顿首道:“是老臣思虑不周,请陛下降罪!”
朱缨松了口气,面上却分毫不显,温声道:“太傅也是为社稷着想,何错之有?快起身吧。”
她不敢看谢韫,只吩咐照雪,将自己桌案上的一盘葡萄送去给他。
谢韫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想着逗逗她,于是不接示好,故意冷着脸偏向别处。
朱缨当了真,心下沉重,想着这下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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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朝,朱缨面无表情,顶着冠冕凤袍回到承明殿。
她不等宫人伺候,自顾自坐到妆台前开始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簪钗。几个侍女见状皆是噤若寒蝉,屏着呼吸小心翼翼上前服侍。
照雪一进内殿,发现陛下仍是清早起来那样子,心中便打鼓。
别看陛下与督帅在朝堂上一副君臣相敬的模样,实际上殿门一关,小日子有滋有味着呢。平时小打小闹,陛下佯装气恼,但常是过不了多久便被督帅哄好,再也装不下去了。今日却不太一样,看上去不像装的,不知是督帅昨夜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惹恼了陛下,让她从睁眼起就垮着脸直到现在。
朱缨是气恼,但更多的是难为情。
昨晚她以为谢韫生气了,十分识趣地去哄,打感情牌和讲道理双管齐下,自顾自滔滔不绝了一刻钟,最后才知他是假装的。某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可若他想,各种诱惑引导可谓是信手拈来,她自然是鬼迷心窍没能顶住,什么事都抛到脑后不记得了。如此报应便来了,晨起时她困倦不已,险些没能起身。
她被折腾得不轻,下定决心要给谢韫点教训,于是一早上没给他好脸色,下朝便赶他回府反省去了。
照雪默默帮朱缨换上常服,出声问:“陛下,可要现在传膳?”
朱缨无甚食欲,瞥了一眼书架上的西洋钟,简短道:“时辰还早,不急。”随即抬步往书房去了。
正在案前处理政事时,照水从殿外进来。拱手行了一礼:“陛下。”
她未抬头,目光仍锁在手中奏疏上,径自问道:“查完了?”
前几日吩咐照水在宫内搜查有无劣币踪迹,如今算来已有一周时间了。
“是。陛下命肖统领带着红缨军从旁协助,速度比料想中快了不少。”
照水应声,道:“臣等已将所有可查宫室尽数搜过,并未发现有劣币踪迹。”
朱缨停笔,抬起了眼,重复道:“可查宫室?”
照水料到她要问,当即回道:“正是。重年宫供奉祭祀,坤宁宫安置太后遗物,均是禁入之地。臣不敢妄自进入搜查,这才前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朱缨点了点头,垂眸思量。
照水所说不假,自大魏建国以来,重年宫便是供奉朱氏祖宗的宫室,平日里严加看守,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仅有历年皇帝祭祖时才会打开殿门。这样的重地,自然不能说搜就搜。
而坤宁宫是历代皇后所居之所,本不是什么禁地。但自从她的母亲宁皇后去世后,她父皇便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变动宫中陈设,就好像母亲还在一样。这样一来,坤宁宫便也成了等闲不可踏足的地方。
朱缨久久未言,最后起身,“你随朕去一趟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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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帝重视,宫人日日洒扫不敢懈怠,是以坤宁宫依旧气势恢宏,不见荒凉,只是长久无人居住,到底少了一些人气。
朱缨在正殿前默立片刻,终于让守卫打开了门。
她迈步进去。
这座她自小生活的宫殿仍是如记忆中一样,未有半分陌生之感。妃色暗纹纱帘、乌木书台、母后的剑架,甚至她幼时喜爱的几只布老虎也整整齐齐排放在矮榻边,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