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赶儿子去休息,心下微动,转身去了前屋,他儿子只知这马匹不同寻常,可他却认得出这是战马。
由骑着战马的护卫将人从京都外护送进来,又是位女子,此人身份昭然若揭。
马车一路疾行,直至宫门口停下。马车旁的护卫向守夜的侍卫递上渝平公主的令牌,朗声说到:“渝平公主奉皇上口谕回宫。”
早得了消息的守门侍卫忙打开宫门,出门来迎的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林水铭。
林水铭像是早已等候多时,阔步走至马车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可算是回来了,皇上今日已念叨好几回,眼瞅着宫门下钥公主还未归,特令我来此处守着。”
林水铭说罢,立在马车前候着,只见从马车里伸出一双洁白无瑕的玉手挑起门帘,来人正是贺攸宁,先帝最宠爱的渝平公主。
“雪天路滑,路上耽搁了些,多谢林公公在此等候,不知皇上此刻在何处?”一出声林水铭心中一惊,声音嘶哑有气无力,不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倒似个老妇,没忍住瞧了一眼,许是连日奔波劳苦,渝平公主的脸色此刻真算不上好,说句面如枯槁也不为过。
“回公主,皇上此刻正在乾清宫等着呢。”不敢直视渝平公主的双眼,林水铭说得心虚,只得弯下了腰
“乾清宫?”贺攸宁挑了挑眉,一双美目无甚感情,直直盯着林水铭。
林水铭腰弯得更深,“公主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皇上总是夜里惊悸而醒,卿嘉述卿大人听闻便提议改匾名,说是先帝崩逝于御乾宫,皇上年幼,恐是受了惊,不若改御乾为乾清,图一个太平安定之意。”
说完,便久久不敢抬头。
贺攸宁沉默许久,忽得一笑,“有意思,这宫中之事,竟轮到户部来操心了。”语气淡淡,听不出其中喜怒。
林水铭不敢说话,额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唯恐渝平公主发难,幸而贺攸宁并未再发问,只是催促进宫。
“皇上怕是等急了,还请林公公带路。”说罢,便放下门帘,竟不管还候着的林水铭,马车直奔宫内。
正准备带路的林水铭被远远落在马车后,寒冬腊月里,竟出了一身冷汗,几近将衣物湿透。
渝平公主守在皇陵这么些年,威势竟比以往更盛。
身后的小太监机灵地递上手帕,看着林公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就连长公主也得给您几分颜面,渝平公主怎的如此落师傅的面子……”
“闭嘴”林水铭及时打断他的话,“渝平公主也是你我能议论的,小心你的脑袋,还不快跟上!”说罢二人匆匆往回赶。
身边的小太监不知渝平公主的厉害,林水铭却是知道的,渝平公主虽被先帝下令守在皇陵两年,可消息却灵通得很,一出口便说出卿大人在何处任职,足以见得这渝平公主虽身在皇陵,但这手怕是一直没离开过京都。
马车内,侍女淡竹递上一本热茶为渝平暖手,“公主何必给林水铭没脸,如今他在皇上身边伺候,您也要顾及着皇上的颜面啊。”
贺攸宁只摇了摇头接过热茶,手里触及的温度似乎驱赶了身上的寒气,并未再开口说话。
淡竹瞧着主子脸色似乎不太好,也不再多言,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也未大好,路上着急赶路更是辛苦,只怕公主现在也是硬撑着。
行至第三道宫门,贺攸宁示意要步行。
国丧期间,宫中处处都挂着白绫,一轮寒月高悬,月光照拂琉璃瓦泛着清冷的寒光,更显寂寥。
呼出一口热气,贺攸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疾步向乾清宫走去。
“阿姐!”小皇帝果真还没睡,远远瞧见人影,等不及人走至殿门前便兴冲冲往外跑。
“哎呦,皇上,这可使不得,寒冬腊月,小心着凉。”宫人连忙上前拦住,小皇帝一向是个乖的,不再往前,只眼巴巴地望着人影慢慢走近。
贺攸宁看着站在殿门口伸着小脑袋一个劲往外探的幼弟,加紧走了几步。
小皇帝现如今已满七岁,大昭朝皇族有北地血脉,无论男女身材都十分高挑,可渝平远远瞧着,她的阿弟似乎还如两年前一般的身量,也比一般孩童瘦小。
她不由得想,她从前七岁时是何模样,总觉得要比眼前的小皇帝高些。
未直接进殿,吩咐宫人先将皇上带进殿内免得着凉,她这才脱下斗篷,在外殿待了会暖了身子后进了内殿。
一进内殿,一只温暖的小手牵住了她,“阿姐手好冰,怎么没拿个汤婆子?”说罢,便用两只小手裹住,一边搓着她的手一边哈气,“我让林公公去接阿姐了,阿姐没看到吗?如今天这般冷,我早告知了宫人放阿姐的马车进来,是宫人们怠慢了吗?”
小皇帝说着,似乎有些生气,一对眉毛拧着,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大,大抵是被教过,如今生气也不爱撅着嘴了,只是将嘴唇抿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