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本想上前却被姐姐拉住手,两人便这样僵着,半晌之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姐姐抬头,扯着嘴角成微笑的弧度,“还请主子定夺。”
这笑透着几分凄凉之意,贺攸宁皱眉,抬眼望向卿嘉述,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
“你若不想笑便不用笑。”贺攸宁有心安慰她,刻意放缓语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不料此话一出,钟晴更加慌乱,她按着祖父教的去做,遇见贵人记得要笑要讨他开心,怎么如今却不对。
她自己是不要紧的,左不过是随祖父去了,可是妹妹还小。
贺攸宁用手蹭了蹭她脸上的灰尘,看着露出的那颗小痣,想起替钟叔擦脸时瞧见他脸上也有一颗。
“你很像你祖父。”指了指那颗痣道:“这儿,这个痣连位置都一样。”
此话落在钟晴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祖父说过一定要想办法跟着贵人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心一狠,用手擦着脸上的灰,笑得比适才更灿烂。
“祖父曾说,主子是个大善人,一定会带我们走,钟晴贱命一条,主子想怎么使便怎么使,若是……若是主子夜里需要伺候着,钟晴也愿意。”
钟晴模样不差,此刻脸上被她擦得干干净净笑得格外好看,她想着城里的贵人总爱养些玩物在身边。
或许这少年也有此心,不然不会对她们做出方才那些亲密之举,只是妹妹这样小的年纪……
卿嘉述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女孩怎么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被献身的对象还是贺攸宁,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罕见的不知所措,只好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贺攸宁这才察觉适才的动作有些逾矩,她此刻正是男装打扮,却去摸小姑娘的脸,实在是失礼。
她看着钟晴眼底的泪花,本想抬手帮她擦一擦,又放下手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也切莫再说一些自轻自贱之话,没人的命是贱的,该自怨自艾的人不是你。”
钟晴呆呆看着眼前之人,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落在她耳中竟有些惊世骇俗之感。
自从饥荒之后,城中的官员都说是他们行为不端、道德败坏这才惊动了上天,降下祸患以示惩戒。
她原是不信的,他们从未干过欺男霸女、偷鸡摸狗之事,安安分分裹着自己的日子,到头来一切苦难皆由他们承受。
到了后来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原有的想法才逐渐被动摇,或许这不是欺骗他们的说辞,官员们的话语在慢慢应验,人命贱如草芥,她身在其中无法避免。
可现在却有人同她说她不该活在悔恨里,不该看低自己,这一刻她作为人真正活着。
贺攸宁看着眼前女孩不断变换的神色,摸不准她心中所想,只好岔开话题,递给她一件孩童的衣物,那是从钟叔身上掉落的,看样子应是她们弟弟的衣服。
“去吧,去看看你祖父,待一切办好我们便要离开。”
钟晴许是想通什么,看起来轻快许多,一口应下,拉着妹妹往前走,妹妹年纪尚小还不懂亲人离去的痛苦,亦或是这些年已习惯身边之人渐渐离去的缘故,感觉着姐姐心情变好,此刻也一蹦一跳跟着走。
小北也跟着跑上前,三人凑在一块商量,最终还是选择同老妪一样,将其火化。
三人忙前忙后,贺攸宁与卿嘉述远远站着并不上前打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是钟叔能为两个孙女想到的最好出路。
“你考虑得如何了?”贺攸宁抚着剑穗,抬头看向卿嘉述。
卿嘉述心中明白她的意思,此刻也不再掩饰,“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自然’,贺攸宁心中冷笑,好轻巧的一句自然,将背后一切都掩盖住。她心中很清楚,卿嘉述此刻肯选择合作,是因为她手中有所筹码,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表哥,你这些年在外祖父面前装的也很辛苦,对吧?”贺攸宁似笑非笑,却一语戳中卿嘉述心中痛处。
卿嘉述同她一样,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她最懂这样的人害怕什么。
怕居于人后,怕受制于人,更怕做的再多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替代品,亦或是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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