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礼哥哥怎么说?”想来昨日那般着急找他,也该是为这件事吧。
叶霍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这么宠着的闺女,十年前就订下的亲事,如今竟得给人轮作妾室。若非两家的交情和两个孩子十多年的感情,他怎么也不会同意这个决定的。他叶霍的女儿上哪儿嫁不了好人家,偏就遇着了这等孽障事儿。
“唉……”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答她道,“我没见着他人,不过话倒是有一句,让我转告与你。说是你一路颠簸回来,让要好好休息。对婚事儿却是一字未提,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转告了话给她,原本还有些困惑的心顿时变得明朗。眉宇间那抹淡淡地阴霾也一扫而空,叶茉笑着对叶霍福了福身,道,“爹爹还有其他事情么?若是没了女儿可就要告退了,回来还没去看四姐和七弟的呢。”
叶霍看不懂她的态度,枉他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他这个女儿。可这时候他也给不了她更好的消息,只得挥挥手,示意没其他事情了。
可看着叶茉已经到了门边的背影,叶老板的愧疚不由又多了几分。迟疑了片刻这才说,“丫头,要是觉得委屈咱就不嫁了,爹爹保准给你寻个更好的夫婿。”
已经跨出一只脚去的叶茉闻言回过头来,冲她爹灿烂一笑,点头道,“女儿有分寸的,爹你放心吧。”说完便掉头走了出去。
屋外有柔和明媚的阳光,金灿灿的颜色渲染了整个庭院。鼻翼扇动之下,满是阳光的味道。
他若真娶了别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失去了她甘为妾室也要嫁给他的理由。如果换做以前,她兴许就懦弱的接受了,因为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可遇见这个情况的是现在的叶茉,以他为重心却不再是唯一的叶茉。
她要嫁的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同样的,他要娶的也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事实上,她一直都坚信。命运让他们一起来到这里,就是要让他们做两世甚至更多世夫妻的。这么凭空钻出来的一个人,没有能力拆散他们。
叶家最小的一个少爷叶闵翎,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这个孩子出生在叶茉五岁生日那一天,也就是叶莛一周年忌日。更巧的是,这个孩子出生就显得异常安静。再加上胎带瘴气,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如今已经九岁,看着却同一般七、八岁孩童似的,瘦弱体虚,寡言少语。再加上他生母慧萼原是府里的丫鬟这一缘故,府上有些风言风语他听了不少,随着年岁增长便越发沉默。
因而,有意无意间便与这院里其他人有了隔阂。小两辈的叶蔚和叶非尧那是两个绝对闹腾火爆的性子,试着接触了他些时日,发现不是“同类”便渐渐疏远了。
而叶茉也因为叶莛的缘故,她的生日总不爱人欢欢喜喜的热闹庆祝。为此,叶府年年过来,便多了个习惯。但凡五小姐生日,都得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自然而然的,嫡长女都不过的生日,那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七少爷也被人淡忘。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叶茉对他总带了些歉意。而他安静的性格,也总会令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小小的静静的声音低低软软的会叫她五姐姐的姑娘。
从账房出来之后,叶茉并没有回自己屋,而是去了与她院子方向完全相反的南苑。从前院过去,一路遇见不少下人,见了她纷纷都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的打招呼请安。偶尔有相熟的大丫鬟,还会与她闲说上几句,叶茉皆微笑过去。
南苑那边有一片小树林,这个季节正是绿茂葱郁的时候。在这片树林深处有一处典雅别致的小水亭,不得不说叶家当初建这处宅子的时候是下了大工夫的。
只是随着主院的转移,这个角落里的风景已经被许多人遗忘了。叶茉毫不意外的在亭子里找到了叶闵翎。好些日子没见的少年仍是那副单薄的模样,穿着一件朴实的灰色布衣,乌黑的发丝乖顺服帖的挽在头上,并用一条黑色布卷固定住。此时,少年正背对着叶茉专注着手中的事情。
叶茉如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没有走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她只是在亭子边的石山上坐下来,盯着那个安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背影发呆。
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发现他的了,也许是两年前也许是更早。可她一次都没有走上前去过,每次都是这样,安静的看他一会儿,然后离开。
最早的时候,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放空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占用了他的领地。那时候,她也想像对待叶蔚和叶非尧那样,走过去摸摸他的头,捏一捏他的脸蛋儿,逗他叫自己一声五姐姐。
可这个只有在例行聚会和特意召见上才能见着的七弟,却像是身罩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瓶,让你无论如何都走不进他的世界,不忍如此突兀的闯进去,打破那片只属于他的宁静。
即便看不见他的正脸,叶茉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少年在看的是一本医术,她曾听惠萼与叶甄氏聊天的时候提过,闵翎似乎对医药很感兴趣,也学得非常快。于是,她便让人给他送了些初级的药材绘本和医书。
这次在卿家发生了很多的事,让她感触颇深。刚一回来又来了位不得了的丞相和丞相的妹妹,让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回屋去吧,必然遭到那几个丫头一番纠缠,去找叶蔚吧,只怕会闹得她难受。她很想安静的待一会儿,可走在这府里,到处都是想与她搭话的人。
思来想去还是来了这里,这似乎已经成了她这几年的习惯。每每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没有和善亲近的小姐包袱,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心事。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从自己的冥思中拉回神来,叶茉便看见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一直安静坐着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此时正在亭子前的阶梯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胸前抱着本淡黄色的皮质医术。
叶茉离他明明还有不短的距离,却鬼使神差的闻得些他身上那抹淡淡的药草味道。她这才发现,原本还不到她腰际的小少年,已经不知不觉冒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