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很乾脆的放我一马。
我对父亲的记忆随着成长而斑驳,遥想童年美好时光,大概在他他当兵前后,我曾哭着追火车。列车缓缓驶离月台,我的小脚快步奔跑,泪眼汪汪的送爸爸离开。据说,我在月台嚎啕大哭许久。
因为这记忆太戏剧化令我无法忘怀,也深深的让我相信,我多爱我爸爸。其它的,大抵是看着幼时出游照片,揣测当时情景和心情。参加爸爸军中烤肉活动、在花莲吃顶呱呱、军营里玩超级玛莉……。
我有一段空白的童年、消失的时光,我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等到我有印象,已是炮火连天、衝突不断。
那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好书,读好书有好学校,好学校才会有好工作。加上父亲只读到高中毕业,对子女的教育更是要求,我们每天的话题,周旋在「你今天考几分啦」。
因为对课业要求,责备也十分严厉,考差了,免不了一阵训话,而那些训话,太刺耳。
青少年是最爱面子的啦!铁锅脸,玻璃心。
每次段考成绩单需要家长过目签名,偏偏我的数学,旁边有一个*号,不及格的意思。数学*56,父亲勃然大怒。
段考考卷摊在桌上,父亲一张一张检视。
双腿併拢,双手贴在大腿两侧,立正站好。
「你看你考这什么成绩阿?整天只会玩玩玩,猪阿!」
「………………。」『我哪是猪。』
指着打叉的题目:「才国一而已耶,这都很简单还是基础,不会以后你要怎么办阿。」
「………………。」『很简单我还是不会啊。』
「你说话啊!一直哭是怎样?」戳到点,眼泪掉更多。
「………………。」『我不知道要讲什么。』
「哭什么!你讲话啊。」语气越来越重,「我叫你讲话!」
沉默让父亲受不了。
「“案因牙”咧,你还想不想读书,要不要读书阿,不要读你就回山上帮阿公阿婆种田。」
父亲的遣词用字让我受不了。我哭得『咿咿』叫,想大哭闭紧嘴巴不敢作声,用更强烈的泪水宣洩,身体不自主抽蓄,嘴唇发抖。
「不要哭!我数到三停喔,一、二、三。」
眼泪收起来了,可是身体无法控制。
爷爷看不下去会出声制止,「好了啦好了,小孩子要教啊,把不懂的弄懂。」
如果父亲平復了,他的语气会和缓些,「书是读给你自己的,不是我的。」
我不确定,考不好,是不是犯了滔天大罪;我确定,功课不好,父亲会觉得我没用。
即便明白父亲苦口婆心都为我好,我无法心领。我讨厌爸爸严厉的管教,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一千两百万个讨厌。
虽心有不服,可是畏惧父亲,所以我不敢顶嘴。我把自己闷在棉被里大哭,或是藉口出门散心买个东西,其实是要打给他。经常一通电话里,23都是我的哭声、抱怨。他会气愤的和我一起骂,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然后耐心的安抚、安慰,最后还有办法让我开怀大笑。
大人说,交朋友会分心,无法顾及功课,我不否认,但和反鐘这段关係,我强烈举双手双脚投反对票。
我们除了通电话,还有通信的习惯,他常在信中开导我:「唉唷,父亲的当然在意你的成绩,他以为成绩就是一切,这些我都经歷过,责骂不过是气话罢了,别太在意呵。」
我常在周记提到他,我喜欢把他的好写在周记里,不过快乐就像无形的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但每每却乐在其中。有一本书叫『真实的快乐』谈论正向心理学,区分快乐的类型,以及快乐如何延续的方法。他给我的,即便在十年后,想起依然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