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虽每一日都过得举步维艰,却没有在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中受到伤害。
几月后,当今皇上的四十岁寿宴在太和殿举行。
在铭青寻眼里看来,这无非是声势更为浩荡的一场皇室聚餐,他对这种活动颇有点厌烦,所以一晚上都过得心不在焉。
突然,坐他身边的好友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拱拱他,青寻回过神来时正好听到对面有人高声说道:“臣前几日翻阅文献,偶然看到一件有趣事。”
青寻定睛望去,心里冷笑一声,又是这人。
此人名唤邓临季,本事不大野心不小,与当今太后带着些亲戚关系。这几个月在朝廷上频频作妖,坑害了很多对立面官员,偏偏皇上还挺看重他。
本来他与铭青寻无甚瓜葛,可铭青寻交好的好几位大人,都与他势同水火。
如此,铭青寻在他眼里,也成了一根利刺。
在这么大的场合高谈论阔,皇上反而笑着问道:“不知爱卿可愿分享?”
当邓临季眼神飘过来时,铭青寻心中便暗叫了一声不好。果然,邓临季紧接着就说道:“几百年前,高祖揭竿起义,以摧枯拉朽之势统一江山。而当时辅佐他的人,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镇国侯溟蒙大将军。”
这典故很多人都知道,差不多算得上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唯独在青寻心里,激起惊天巨浪,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满眼狠厉地盯住邓临季。
邓临季收到他的视线,得意地继续道:“然书中记载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另一件事。在高祖打下江山后的没多少年,他便以病痛之由辞官离开京都回到了一个叫丹枫的小镇子。”
铭青寻惊得几乎拿不稳筷子,旁边好友小声询问,他摇手示意无事,只是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邓临季又道:“而溟蒙将军带走了一个人,那人名字诸位可能都很熟悉。”
铭青寻心底生出寒意,他不知道势态接下来会发展成何样,只是本能的,他想逃。
邓临季径直走到桌前,面朝铭青寻而立,他钲然朗声道:“那被溟蒙将军带走的宰相,姓青命寻。铭青寻铭大人,我记得你的祖籍也是丹枫,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浮现惊讶之色。
铭青寻闭上双眼,他突然觉得此刻场景太过于不真实,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他明明可以与心爱之人在这样的夜晚捧一壶小酒悠然对酌,可为何,他坐在这样一个本不属于他待的地方?
李沉韫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却又被很好地掩饰过去。他将邓临季的意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沉吟片刻,笑道:“确实是很巧合,这样听来倒像是铭爱卿乃仙人下凡了。”
铭青寻猛地睁眼,眸里突然涌上杀意,他狠盯邓临季片刻,又将那戾气消了去。他沉着行至大殿中央,轻飘飘一拉下摆,接着毫不犹豫地跪下。
“皇上。”他字字铿锵,声音不急不缓,“臣的名字为收养我的恩公所取,臣猜测大概是他也曾听过这个典故,所以希望我能像那位青大人一般为这天下尽出自己的心力,对皇上效忠。”
皇帝喝了一口酒,道:“朕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爱卿大可不必过分紧张。”他没有叫青寻起身,反而在沉默些许时候后才道,“丹枫那地方,朕曾在年少时行兵打仗时路经过。据说丹枫人极其信奉溟蒙将军,甚至将他奉为溟蒙神日日供奉。”
“爱卿阿。”皇帝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在你心里,我与那位仙人,你都是如何看待的?”
这一问抛下来,全场无人再敢出声。
铭青寻跪着的身子隐忍至颤抖,他两手撑地,沉重地俯身一跪。
“皇上——”他开口,语气轻缓,像是在陈述什么既定的事实,“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这江山,全仰仗皇上的英明神武才有当今的盛世安康。”
“但溟蒙却是臣心中唯一的神,臣自小到大,未曾有一天敢将他从心尖最重要的地方移开。臣对溟蒙仙人的爱与敬,早已超过所有,非言语所能描述一二。”
说完这几句,青寻仿佛释怀了什么,他抬头看向皇上,脸上带着认命的笑:“臣斗胆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还请陛下恕罪。”
所有人在心中给铭青寻安上了“胆大包天”的标签,与他交好的某些官员甚至不忍心看到结局似地撇过了脸。
“好,好一个唯一的神。”出乎意料地,李沉韫连连抚掌,嘴里不住称赞道,“铭爱卿对神佛之事倒是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