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笑了,有些虚弱,有些惨淡,眼神却是极其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那好吧,我愿意。”
他似乎很满意她这样回答,没有多说什么便要离去,走的时候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点承诺的意味,走到门前却又忽然转过身来,“明天我再来看你,晚上睡觉不要乱蹬被子,小心着凉。”
听见门轻响一声被合上,苏夕冉忽然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深深的绝望,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一切,终于还是有这一天,可是想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他们也许是他人的丈夫,是别人的父亲,如果那样,她失去的更多,所以就这样吧, 就是他吧,周峪珲,这个她不讨厌的人,会提供给她她想要的一切,机会,运气,以及最高最大的那个舞台。
她将脸紧紧埋在枕头里,眼泪一点点被布料吸收,没一会儿便是湿凉一片,她在心中发誓,苏夕冉再也不会这样落泪,再心酸再难过再痛苦也不会再落下一滴泪,她一定要让那些人看着,苏夕冉是怎么样从他们脚下爬起来,笑着走下去。
后来的几天,周峪珲每天都会来看她,每次带的汤都不一样,苏夕冉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每天都要被云姨骂一顿?”
他将水果递给她,“我才没那么傻,这几天都派助理去拿,阿姨最喜欢美男计,见到余天去,什么话都不说了。”
她静静将草莓放进嘴里,感觉这样的相处无比美好,有时候也在想,时光如果永远停滞在刚刚那一刻该有多好,可是,那样的念头也只能是想想。
周峪珲的行动力惊人,出院的时候直接派人将她带到一处全新的公寓,宽敞的复式结构,连管家都是现成的,她的全部行李已经打包送到,并且已经已经整理得很好,衣帽间里挂着整齐的一排新衣,看了看牌子,是她平时也要想一想才能进去的名店的当季新款,号码一定相当合适,苏夕冉相信周峪珲有知道这些的能力。
这般的情景让她想起《沉香屑 第一炉香》里面的描写,薇龙面对满满的衣橱不禁感叹,这跟长三堂子里新买进一个讨人有什么区别!
是没有什么区别,苏夕冉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任何区别。
她十分喜欢公寓的露台,也许可以在这里看夜色,不知道在这里看到的月亮会不会跟别处的不同,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还没到天黑便生出一股酸涩,在心中久久不散。
余天在她身后开口,“苏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管家,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
苏夕冉微笑着点头,“他什么时候回来?”
余天一愣,虽然见过苏夕冉几面,可是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多,刚才那一笑,真真像是一朵绽放的梨花,似乎闻得到芳香,笑容背后却有些莫名的情绪,仿佛对这一切都是意兴阑珊,没有任何兴趣。
“周先生现在正在出差,说随后会自己跟你联络。”
苏夕冉依然是那副笑意,心中却嘲笑自己问了傻问题,这个地方从此便是她的鸟笼,他的行宫,她有死守在这里的义务,他却有不来的权利。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可以看见不远处静静的一片湖面,荷叶随风轻摇,又是一年秋意浓,那些恬静美丽不过几日便会破败下去,刮一场风便成了一池残荷,所有美丽最后的下场不过是让人留恋,她在心中静静地告诉自己,苏夕冉,一定要记住这一天。
她一个人吃的晚饭,菜色科学可口,汤水又换了一个样子,但是并不是云姨手笔,喝着差了很大一个档次。管家打理好一切之后便不知所踪,这屋子这样大,一个人藏在这里真的可以不闻声息,不知道藏不藏得住寂寞。
苏夕冉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很多事情她是无师自通,比如饭局上该同谁敬酒,喝到什么的程度;比如该跟那些记者打成一片,该对谁不加辞色;可是如果做人家情人,这件事她从不曾学过,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样。
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项职业做的容易,各行都有自己的血泪,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她出院已经三天,周峪珲一直没有来过,电话只在她搬进来当晚打过一个,来电显示是在东京,做有钱人也十分不容易,经常要离家千万里。他问她是否喜欢这一切,苏夕冉其实很想说现在的自己难道还有说不的权利?只是话到嘴边不得不咽下。
通话结束的时候他还特意告诉她,“那只‘碧海情天’在卧室床头的柜子上,我很高兴你还留着它。”
她是一直留着那只水晶球,那是苏棠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之一,一个人如果拥有的太少,那么随便什么她都会用尽全力去珍惜。
苏夕冉搬进来的每一个晚上都会失眠,虽然卧室那张大床是货真价实的KING SIZE,舒服得要命,可她总觉得这屋子又冷清又寂寞,似乎都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尾音。
她花了一整天来参观视听室,找了很久没有找到那张琵琶曲,只好随便放了一张王菲演唱会的DVD来看,天后画着招牌式的烟熏妆,静静地立在台上唱,“那天里,你对我说,会永远地爱着我,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
不知道为什么,苏夕冉觉得眼眶发酸,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晚上更加寂寞,管家一定觉得她这个人十分奇怪,白天不声不响,晚上也是不声不响,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像鬼一样。
周峪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苏夕冉在书房静静读一本《春琴抄》一晚上看了不到十页,听到开门的声响便站起来想到走出去,门却在这时被打开,他神色有些疲惫,领带已经被扯了下来,书房橘黄色的灯印在他脸上,看起来异常柔和。
他走近,看了看桌子上的书,眉头微皱,“怎么看这么惨烈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