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有人踹门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香烟弥漫,男人的胸口密密麻麻地被点了二十多个黑疤。他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花姐关闭了影像。
我说道:“这也是证据,提交出去,樱子就不会判死刑了吧!毕竟,樱子后面的一切行为,都是在那男人的许可下进行的,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对樱子做过的。”
花姐道:“智人慧人联合政府战后临时约法第28条规定,慧人伤害智人致其死亡的,情节严重者剥夺其所有记忆,程度较轻者处放逐之刑。”
我长吁一口气:“不是没有死刑吗……”
“对于慧人来说,销毁他们的所有记忆,就等于判了死刑,”她顿了顿,“纵然被判了流放,也意味着樱子再也无法返回硅城,最终只能在一堆破铜烂铁的荒岛上,或是无人能及的大洋之下,自生自灭。”
“销毁记忆?怎么就等于死刑呢?”
“记忆之于慧人,就像灵魂之于人类,一个失去记忆的慧人,和一个失去灵魂的人没有区别!正是因为独特的记忆,才让每个慧人与众不同,如果被洗掉记忆,那她就会重新成为一台机器,一切从零开始,”花姐说,“樱子已经有了八年的记忆,她在我看来,就和我女儿一样。一旦政府把她记忆销毁,就算把樱子的身体还给我,她也不会是樱子了!”话说到最后,花姐再难抑制心中的感情,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她右手在左手小指上一抹,手心便多了一枚铂金戒指。
“程复,你可有心上人了?”
我点了点头。她则拎起我的左手,将那枚铂金戒指戴在了我的中指上。那戒指套进手指时尚小,可是竟然随着我的手指变化,最终箍在了中指第二指节中间。
“戒指,是人类用来建立信任协议的凭证,然而自古至今,又有多少情人都罔顾协议,美满眷侣又有几何?”她话锋一转,“我把樱子托付给你了。”
我忽觉戒指一紧,便感觉到像是有倒刺刺入了皮肤中。
“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樱子的最高权限,我将它做成了一枚戒指,”她抚摸着戒指上那一朵镂空的樱花,“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什么?可是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又有什么矛盾,”花姐笑道,“你和你爱人的契约在心中,而你和樱子的契约在这里。从今以后,你待她如亲也好,待她如友也罢,总之,她的一生,我就托付给你了。程复,救了樱子之后,就带着她离开硅城吧!”
这时候,老阮跑了进来。“花姐,一切准备就绪!”
我们跟着老阮来到地下车库,就看到程雪正焦急地在一辆黑色的反重力车前徘徊。
“哥!”她见到我,便迎了过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哎呀,你脸为什么这么白?”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担心,我以后跟你说。”
老阮拿过两套银灰色的防辐射服递给我们,让我们换上。
花姐则道:“刚刚,我们已经让兄弟们在银队长载着樱子回国安局的路上制造了麻烦,起码能拖住银队长十五分钟,我让老阮开车载着你们偷袭银队长,趁机救出樱子!然后,老阮会和你们一起离开,送你们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程雪不明所以,我替她戴上了防毒面罩。“我们可以离开硅城了。”
老阮将反重力车开出了地下车库,我们瞬间失去了参照物。虽然此刻是在街上行驶,但我看不到任何建筑物。老阮却开得极为熟练,从街道升空之后,便看着屏幕里的一张虚拟地图,开向了目的地。
“怎么样,刺激吧!”
我不置可否,防毒面具已经让我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老阮看了我一眼,便笑道:“在硅城,智人若出门必须全副武装,麻烦也麻烦死了,但没办法,你不防尘,尘就妨你。要说这儿,谁也不如我老阮运气好……”他一只机械手打着方向,另一只机械手掀开了胸前的衣服,胸膛上覆盖着一块半透明的胶质隔膜,里面的风扇和齿轮安静、高速地转动着,“有意思吧,机械肺,可劲儿地吸尘,也死不了。”他又敲了敲胶质隔膜,隔膜发出嘭嘭的闷响,他略带遗憾地说:“只是我不满意这罩子,若是以后有了钱,我再换个人皮肤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