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着他远走的背影无声叹息,余光瞥到桌案上那些陈列的证据,似有感慨,“这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何贵沉默了一会儿,来到皇帝身后抬手为他舒缓疲劳,“陛下该高兴才是。”
皇帝双眼合起,心绪渐渐归于平静。十年前宁家欲谋造反,时至今日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可墨儿刚刚呈上的证据又在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如果…如果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算了,这天下迟早是要交给墨儿的,由他去折腾吧。
若此案当真有冤,也合该还死者一个公道……
彻查宁国公旧案的旨意顷刻间下达,一时间整个南御史府内乱作一团。
南御史急急忙忙的来到云候府,拎着李管家的衣领低吼,“云霄鹏呢!”
“候爷…候爷在书房。”李管家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南御史甩开李管家,大步走向书房,来时也不顾下人阻拦,直接推门而入。
云霄鹏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南兄。”
看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南御史气不打一处来。“云兄还坐的住?”
讥讽的语气让云霄鹏心下不悦,但面上依旧是儒雅一片,他看了眼门口那两个手足无措的小厮,用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云霄鹏将笔洗放好,对着气急败坏的南御史道:“这般急躁可不像你。”
南御史冷笑,“刀都悬在脑袋上了,能不急么?”
“瞧你说的,好像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一样。”云霄鹏平静的看着他。
南御史深呼吸几次后,强调道:“这件事一旦查清,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态度让云霄鹏很不舒服,但想到两人毕竟是亲家又是合作伙伴,他还是耐下性子安抚,“南兄稍安勿躁,此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南御史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云霄鹏揉着眉心,“宁垣之不可能一直呆在宫里,你最好先派人盯死他。我听说你在江南的酒坊遇贼,让许知妧跑了。”
南御史面色铁青。
云霄鹏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安慰对方,“不管是谁干的,想让许知妧开口,就必须让她见到宁垣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南御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一网打尽?”
“不好么?”云霄鹏双手摊开,“只要宁家的人都死绝了,谁还会在这个关头揪着件旧案不放。”
“但愿如你所言。”南御史卷着身冷气甩袖离去。
云霄鹏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宁家的案子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就算真让肖烨墨查出问题,倒霉的也只会是南家的人。
云霄鹏向来是个利己主义者,做事永远会给自己留条退路。宁家的旧案他充其量是个揭发者,后续的证据也好,杀戮也罢,那可都是南家人一手推动的,跟他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南御史突来拜访的事并没有在府上传开。反倒是大少爷云希瑞邀云霖外出骑马的事惹的下人们纷纷侧目。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郊外而去,云希瑞骑着一匹白马当头而行,神似云霄鹏的那张脸上擒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云霖无意猜测自己这个大哥打着什么注意,于他而言,只要云希瑞敢动手,他就敢让他有去无回!
青书抱着骑具紧跟在他们后面,目光频频落在云霖直挺的背脊上,望着云霖和云希瑞的神色,他不由收紧了双臂轻叹:少爷因为小姐入狱的事本来就压着火,这个节骨眼上大少爷可千万别在招惹他了……
可惜青书的担忧无法传递给云希瑞,这也注定了今天这天这场外出不会平静。
“看到前面山峰上的那棵梧桐了么?”云希瑞拉着马半转过身,“咱们比比,看谁先到。”
云霖微低着头,“大哥…可以骑马么?”
明明是担心的话语,落在云希瑞耳中就好像在提醒他自己的残缺一样。他冷哼着,“我已经没事了。”
云霖还是不赞同,“从这里到大哥说的那个终点,路程较长且道路曲折,中间还要横穿一片密林。如今是冬季,若是遇见野兽,恐有危险。”
“你怎么那么啰嗦。”云希瑞似嘲非嘲的看着他,“都快十三岁了,还怕这怕那,莫不是想一直躲在你姐姐身后,当个长不大的奶娃娃?”
简单的激将法让云霖握着缰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赶在云希瑞再开口前笑道:“既然大哥坚持,那云霖遵命便是。”
云希瑞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随从,在得到他们的回应后,便和云霖一起朝密林而去。
随着一声令下,黑白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云希瑞带出来的几人也悄声离去,青书等他们走远后才无奈的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就不能安生几日么……”
抱怨归抱怨,青书还是打马追了过去,一路上顺着云霖留下的标记而行。
孟冬的午后尽管出着太阳也依旧没多少暖意。云希瑞和云霖在密林中快速穿梭,冷阳透过树梢偶尔会投下斑驳的树影,云希瑞一直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在看到一截枯枝后,他故意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抬手将一粒石子狠击在黑马后腿上。
马儿痛苦的撕鸣声随之响起,云霖面不改色的高扯着缰绳,一个起落间,两人就偏离了原先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