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别的可能——新爱在旁,母亲不适宜发出染有过多情愫的语气。可可这样安慰自己。
她笑了笑说:“今早。”
“哦。改日我们再约着吃顿饭吧。”她顿了一顿,略显小心地说,“你现在来不来坐会儿?”
“不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很累。”她连忙答,“最好立即跌在床上睡死过去。”
“你这丫头。”母亲笑了,语气轻松起来,“没去见见他吗?”
“父亲?”她故意问。
母亲轻哼了一声。然后似是轻捂着话筒说了一句什么,那边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
恼气微上心头,她眨眨眼睛,“你不知道爸爸病了吗?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委实与你没有关系了。”
母亲不语。前夫富贵也好贫穷也罢,与她再没任何的关系。
可可蓦然后悔——明知自身角色已无关紧要,再向有新夫新儿的母亲撒娇实在无趣,说这样的气话更加不智。
“可可你别这样。”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已不爱他,他也不再爱我,对方的喜怒哀乐,我只有听的分,再无任何阻吓作用。于他而言,我的角色也是一样。”
可可一哽,气焰再度冒头,“但你们曾经相爱!曾经在圣母面前承诺与对方相偕一生一世!”
“你已长大,应该知道成熟理智的人都不会轻谈承诺,当初说得出口,是因为我们年轻。”
“我……”
“一切已成过去。人要向前望,不要因为过去误导自己,留恋一些失去颜色的记忆。”
既然母亲尽力自我开脱,她也不忍咄咄逼人,却问出积郁在心里多年的问题:“妈,当年你发现父亲不忠后,他曾乞求过你的原谅吗?!”
“……”
“能告诉我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现在大家都很好,何必再提过去?!”母亲语带烦躁,“反正是你父亲不对在先!这点你记着!”
可可当即噤声。母亲说得没错,他们只是争取个人的利益。他们都没错,错就错在她莫名来到世上,以至不得不从小独自忧伤,独自快乐。
两人沉默,半晌,母亲主动问:“拍拖没有?”
“没有。”
母亲又再沉默。
可可猜她正在内疚。自中学以后的记忆里,母亲好像第一次询问她的私生活,而且是在没话找话的情况下。她必然也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所以语气并不自然。
可可微笑,说:“妈,我一会约了同学聚旧,迟点再联络吧!”
“好的。”她微松一口气,顿了一顿,又说,“你一直是个乖孩子,能自己照顾自己,十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在中学读书,你没有哭,也没有挽留,只是站在阳台朝我挥手。阳光从正面射向你的眼睛,你眯起来的眼睛,我看不见你眼中是否有泪,我一直在猜想这个问题。但、但之后每次见面,你说话都那么俏皮,笑得那么快乐……”
“所以你们从来不曾内疚离开我。”可可淡淡接上,“知道吗?我俏皮快乐是因为我不得不学会这样活着,否则,事实会一直提醒我其实很孤单。”
“……”
“你们不停地吵,吵到我十三岁那年,爸爸带着一个女人和我到‘绿竹居’吃海鲜自助餐,然后愉快地告诉我,他要和身边的女人再结婚。”
“……”
“之后没多久,你也告诉我要结婚了,好像是半年之后。”可可笑了笑,又说,“当时,你们并没有问我愿意跟谁,说是让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由选择。”
“记得当时你并没多言,很冷静地选择了在学校长时间寄宿,寒暑两假就跟着工人兰姐在旧屋子里过,其实我当时也经常叮嘱兰姐要多疼爱你的。”母亲微叹一口气,“不过说到底,我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如此选择……亦是身不由己,你不会明白和一个不忠的男人生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所以我没怪你们啊。”可可笑得很大声。
母亲一窒,不知说什么好。
可可仍然“格格”笑着,好一阵子才很努力地止住笑声,“对了,你们知道我卖了大房子再买小房子吗?噢,应该是不知道了,如果我遗弃了我这个手机,假如我不主动,你们不会再找到我了……”然而话未说完,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真的遗失了这只手机,将会连向擎也一并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