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成安帝却拉了楚姝的手,掌印太监汪符早已将玫瑰椅轻轻挪放到了她身后,成安帝拉着她坐下来,“你说的话朕都听见了,但不管你是因为打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私自请御医给宫人诊治,就是触犯宫规。你去年已犯过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楚姝鼓着小脸:“那父皇难道要教儿臣敢做不敢当,失信于人吗?”
她指指棋局:“您自己都说,输就是输了,凭什么儿臣就要做不敢输的人?”
“那我教你的,你就不听了?二弟总是纵容你。”楚珩指尖轻点棋盘,淡声问:“今年的上元观灯,你还想不想去了?”
楚姝故意不理楚珩,只缠着成安帝撒娇:“父皇,您要罚儿臣,儿臣也认了,反正御医已经被儿臣遣过去了。但都要过年了,儿臣还想在年宴上见人呢,别罚得太重了好不好?”
成安帝上下打量她,觉得好笑:“从小到大,朕就算罚你,又何时打过你的脸?怎么会让你没法儿见人。”
楚姝低头抠弄他袍袖上的龙爪纹,隐有哭腔地嘟囔道:“儿臣要是被罚重了,会天天以泪洗面,两只眼睛肿得像蟠桃,两边脸上长泪沟,很丑很丑,当然没办法见人了嘛。”
成安帝失笑,挥手命汪符收了棋局。他起身坐到桌案前,细品着一盏口雨前龙井,没说话。
成安帝已年过不惑,但眉直眸亮,气质典则俊雅,龙行虎步。此刻只是坐而不语,空气中便透出令人不由自主屏息的威压。
楚姝与楚珩皆起身,跟着过去,楚珩立在旁侧,楚姝却直接坐到了成安帝身侧,抱着他的手臂:“父皇,您就罚儿臣抄两卷佛经好不好?抄了给皇奶奶供奉佛堂,也是尽了孝心。”
“你不如去抄《女德》《女戒》。连你也念佛,朕这一家子,哪还有活人气?”成安帝的笑容淡下来了。
楚姝松开他的手臂,稍稍坐正了些,但仍噘着嘴。
“珩儿,你去坤宁宫请过安了吗?”
“去了。”
“怎么,她今日没去慈宁宫陪同太后念佛?”
“儿臣走后,母后摆驾去了慈宁宫。”
成安帝慢慢转着玉扳指,喝了口茶。
楚姝看了眼楚珩,楚珩没看父皇,他垂眸看着桌案,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姝也垂了眼睛。
母后自她幼时记事起,就爱同太奶奶礼佛。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浸在佛堂里。
不论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见到父皇,母后的反应总是淡淡的。父皇常去坤宁宫看她,却不会同母后多说几句话。他们两个,永远一个问她今日玩了什么游戏,另一个回答她哪也没去。好像不围绕她和两位哥哥,夫妻俩便无话可说了。
成安帝忽然问:“姝儿,还记得去年你非要给那个宫婢医治的时候,父皇交代过你什么吗?”
楚姝转着手帕:“记得嘛,父皇说,下不为例。”
“你就只会记得朕原谅你的话。还有呢?”
“嗯,还有,还有对那些有意谋私,蓄意靠近的,该及时惩治,而非听之任之,让堂堂公主被他们牵了鼻子走。”
“记得这么清楚,你还犯?”成安帝抬眸看她。
楚姝却哼了声,也抬起眼睛,漫声道:“谁叫这回害我赌输的人,是父皇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七公主殿下呢?我哪里敢罚您的女儿。”
成安帝神色微怔,随即皱起眉头。
原来是她的女儿。
喝完一盏茶后,成安帝罚楚姝在冬至前抄完《女德》《女戒》,禁足三日。身边一应宫婢太监,未能及时阻拦公主违反宫规,各罚三个月月例,以示惩戒。成安帝还罚了宣王楚璟半个月的禁足。
一起从倦勤斋出来后,楚姝没要乘坐步辇,和楚珩并肩走着。
她脸色恢复如常,一改方才娇憨任性的模样,问楚珩:“皇兄知道重华宫的那位姚美人吗?她从前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触怒了父皇?”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