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上研没有答话,他转身回到书案前,写了几个字,将信笺折起来交到柴琪的手里:“告诉曲清泉,我明日去晋祠进香,正午在待风轩小憩。”
……
晋祠在太原城西南悬瓮山麓,始建于北魏,是为纪念晋国开国诸侯唐叔虞而建。叔虞励精图治,利用晋水,兴修农田水利,大力发展农业,使唐国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造成日后八百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呈现出一派兴旺景象。
叔虞死后,后人为纪念他,在其封地之内选择了这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地方修建了祠堂供奉他,取名“唐叔虞祠”。叔虞的儿子燮父继位后,因境内有晋水流淌,故将国号由“唐”改为“晋”。
曲清泉得到柴琪的传信,连夜赶到了晋祠,用钱打通关节,等候在待风轩中。次日辰时末,柴上研来到晋祠,先去圣母殿中进香,继而又四处游览了一番,时近正午来到待风轩小憩。柴上研此来只带了二十名牙军卫士,侍从长便是自己的女婿骆卫辰。
骆莱并非河东土著官员,骆卫辰对柴琪过去与曲清泉的交往毫不知情。因此对柴上研见曲清泉带自己来警卫,丝毫不觉有何异样。
柴上研进入待风轩与曲清泉密谈后,他便一边观赏景致,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未时初刻,守在大门口的侍从匆匆来报:自太原城方向来了一支人马,打着河东左军的旗号。柴上研来晋祠的目的,并没有瞒着骆卫辰。谈判、媾和,这本是留后的权力,但左军都督卢奇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杨昊、刘沔擅自出兵河东与叛军无疑,身为河东留后与叛军谈判非但是奇耻大辱,更是罪不可恕。他扬言谁与叛军媾和,谁便是朝廷的叛徒,他卢奇第一个不答应。
骆卫辰心里很清楚卢奇这么大张旗鼓地杀奔过来,必然是有备而来,若被他拿住把柄闹将起来,绝非一件容易摆平的事。
“大人快走。”骆卫辰心知情况有变,急忙奔入待风轩报信。然而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待风轩中竟空无一人。
第34章 让步
骆卫辰寻遍待风轩也不见柴上研的人影,心神已乱,急下令左右道:“速速离开此地,万不可让左军抓住把柄。”此时晋祠已经被左军中军营团团围住。左军都督卢奇亲自坐镇指挥捉人,骆卫辰一干人被驱赶到一座偏殿内。左军士卒堵住殿门向里面喊话。
骆卫辰对左右说道:“大人为了河东百姓的安危才冒险与叛军接洽,如今咱们就是一死也不能被卢奇抓住把柄,而害了大人,诸位随我冲出去,能走便走,不能走便自裁成仁。”众人闻言默默不语,继而有人抗声道:“柴上研贪生怕死丢下我们不管,我们为何要陪他去送死?”
当即就有人带头往外走,骆卫辰挥刀斩杀一人,喝道:“谁敢投敌,他便是下场。”话未落音,有人从他背后捅了一刀,骆卫辰伤重倒地,口不能言。众人将他奉献给卢奇,卢奇如获至宝,逼问柴上研的下落。骆卫辰苦笑一声竟咬舌自尽。
柴上研和曲清泉是从待风轩的密道里逃出晋祠的,其实卢奇带兵杀入晋祠,全是柴上研一手安排的。他就是要借机告诉曲清泉,自己势单力薄、无路可走,并无太高的利用价值,更不要指望自己一人就能斗杀卢奇。柴琪闻听骆卫辰的死讯,忽然明白了柴上研跟自己说的“补偿”是何意,一时哭的肝肠俱断。
柴上研对曲清泉道:“事已至此,我看还是速速离开太原。以免为卢奇所害。”
曲清泉道:“你这一走,卢奇便再无人能挟制,太原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将来再讨还可就难了。”柴上研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手无寸兵,又能有何作为?不说别的,他卢奇只要率百人攻打留守府,我等皆束手待擒矣。”
曲清泉呵呵一笑道:“大人莫慌,我有黑衣甲士三十人,皆千里挑一的勇士,莫说他百人就是倾营而来,也能保护大人平安离开太原。大人可曾想过没有,你空手过去,将来哪来的立足之地?何不趁此机会立一大功劳,为觐见之礼。”
柴上研叹道:“非是柴某贪生怕死,实在是有心无力、无计可施。你若是有门路只管使出来,我舍命陪君子便是。”
曲清泉略一思忖,说道:“大人可召唤众军前来议事,以除阉为号召,就地擒杀卢奇,逼诸将共同举事。”柴上研思忖良久,仍下不定决心。柴琪一旁劝道:“我看此计可行,与其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不如舍命搏一搏。”
她又问曲清泉:“若是捕杀了卢奇,将来杨大人将怎么安置父亲?”
曲清泉道:“大人若留在河东,可做太原尹,或河东副使。”闻听这话,柴上研终于下定决心,道:“就依你的计策,擒杀卢奇!”
卢奇接到留守府公函,要其去参加会议。心中一时犹疑不定,欲待不去恐被耻笑,去则又恐中计。他的谋士戴宏强道:“柴上研终究是河东留后,以公函请将军议事,将军不去,理亏在将军。将军只管去,谅那一个懦弱之人,敢把你怎样?”卢奇不无担忧地说道:“我逼死他女婿,他岂肯与我善罢甘休?”
戴宏强冷笑道:“他若是个有胆量的人,就该在留守府见曲清泉。跑去晋祠见他,分明就是心虚。谅他也不敢对将军怎样。”
卢奇点头称是,骑马来到留守府,却见右军、后军和中军都督、副都督都在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卢奇向河东老将穆良芳打听柴上研为何召集众将。穆良芳神神秘密地告诉他说:“听说北面来人了,留守大人想必是召集我等与振武、丰州议和吧。”
卢奇闻言心中震恐,借口如厕离开虎威堂,由后门向外溜。走没两步几名黑衣卫士跟了上来,卢奇拔剑喝问道:“尔等想做什么。”一武士喝道:“投靠阉党的小人,还不俯首认罪。”径直上前挑飞了他的剑。众人一拥而上,将卢奇按倒在地,捆了起来。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虎威堂里的都督、将军们。众人纷纷探头来看,个个心怀恐惧。
柴上研在曲清泉和一干黑衣卫士的簇拥下,容光焕发地走出虎威堂,指着卢奇道:“将这祸害河东的阉党狗贼就地斩首。”卢奇闻言腿脚酸软,额头尽是冷汗,嘴唇直打哆嗦,叩首哀求饶命。
穆良芳求情道:“此贼虽是可恶,却是仇士良的人,留后大人犯不着因为他开罪仇士良。”柴上研嗔目叫道:“阉党祸害社稷,忠贞之士谁不痛恨?柴上研偏偏要跟这阉党斗一斗。”曲清泉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甲士走上前,摘下卢奇的头盔,按下他的头,挥刀剁下一颗头颅来。
血流满地,众人莫不心寒。曲清泉趁势说道:“阉党欲勾引沙陀人袭占河东,杨昊、刘沔两位将军出兵南下是为驱逐阉党势力。还一个山青水明的河东。诸位与杨刘二位将军联手,便是有功于社稷,若是执迷不悟,仍与阉党勾搭不清,卢奇便是下场。”
事已至此,诸将不得不俯首归附。
柴上研兵变的当日,于冲冲便派破虏营进占太原城南文水县,派锋矢营进抵太原西门外。距离留守府仅三里之遥。
程克领、曲清泉、熊林岱、李续舟代表杨昊、刘沔一方,与柴上研、穆良芳等河东将领谈判划分河东的势力范围:
河东北部地区,朔州、云州、蔚州等地划归刘沔势力范围,振武军可在三州屯驻军队,但不得干预地方民政,各州官吏亦由太原派驻。各州所得税赋三成上缴太原,两成留归当地官府支配,其余充做振武军军费。
河东中部地区,忻州、岚州、代州划归杨昊势力范围,西宁军可在上述各州驻军,各州所得税赋三成上缴太原,两成归当地官府,其余充做西宁军驻军军费。此外,太原北面的晋阳划归丰州驻军,驻军打河东后军旗号,粮饷由丰州自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