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放弃了进攻,鹅湖寨此刻应该是一座空城,放置太多的军械粮草在那,实无任何必要。
杨昊进来时两人正为谁出兵而争吵,这是一次试探性行动,没有损失只有收益。
杨昊笑着说:“你们二位各自说说自己的计划,我再做定夺。”二人各自诉说起自己的计划来,隋卧虎的计划严整而绵密,余炎炉的无懈可击。杨昊沉思片刻,对隋卧虎道:“让余炎炉去吧,骑兵在这种山道上行走并不方便。”转而又对余炎炉说道:“这个主意是你们两人想出来的,得了功劳可要分给隋将军一半。”余炎炉咧着嘴道:“隋将军总有机会立功,我好不容易才得这次机会,就……”
余炎炉没敢把话说下去,他看到了杨昊异常严厉的目光。其实余炎炉烈火营主力尽出,只留两队人马守卫营寨,这两队是余炎炉的亲信精锐。他告诉留守的哨长胡灵衣:“给我睁大眼睛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你们就是死也要保护大帅周全。”
胡灵衣道:“将军放心吧,弟兄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敢大帅有闪失。”
余炎炉拍着手道:“不是叫你们去拼命,是要动动脑筋,护卫大帅周全。大帅若有不测,你们就是都死了又有个屁用。”胡灵衣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城内有内寺坊、飞虎营的弟兄,咱们去守卫东门外大桥,大帅府离东门那么近,就算有事也能跑到河边来。等大帅过了河咱们就把桥给点着,任谁也休想伤害大帅。”
余炎炉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等我回来,大帅若是平安无事,就算你立了一功。”
晚霞刚刚染红西边的天空,一枝梅便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来找杨昊。此刻酷暑已经消退,天气渐渐转凉,穿这么少的衣裳未免有点冷,一枝梅却不管这些,只要杨昊能多留自己一晚,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隋卧虎答应她,陪大帅开心一晚,给钱一百两,两晚给钱五百两,若是连续三晚不被赶走,就允许她自己赎身。即使美艳如花,终究岁月催人。赎身从良是她们最好的归宿,问题在于,营妓地位如同奴隶,对自己的将来根本无从把握。
暑气一消,杨昊的心情好了不少,刚处理完手头的几样公事准备出去走走,见到一枝梅已经到了门口,就迎了过去。杨昊摸了摸她那薄如蝉翼的纱裙,说了句:“去换件厚实点的,我带你出去骑马。”
一枝梅撒娇道:“我不去,走来走去我嫌累,要不你借我一件皮袍。我裹在外面就不冷了。”杨昊看了看她的个头跟自己相差无几,便回头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丢给了她。她要杨昊帮她穿衣,杨昊摆手笑道:“穿衣又不似脱衣有趣,你自己来吧。”。
两人换好了衣裳出门来,张朗问:“这么晚了大帅哪里去?”杨昊道:“闷得慌,出去走走。”张朗道:“大帅稍候,待我叫起弟兄们来。”杨昊摆摆手道:“我就在东门外走走,用不着兴师动众的。”张朗不敢多说,当即带着七八个随从骑马跟着去,而让李卫去叫齐人马跟来接应。
杨昊和一枝梅选了一黑一白两匹马呼啸出了小长安的东门,东门外不远处就是凉河,两岸青草萋萋,凉河之名名副其实,河面不宽,水流不急,但河水冰冷刺骨,离着河几十丈远就能感觉到森森凉意。
一枝梅骑着马疯跑了一阵,提议要跟杨昊换马骑,杨昊缠不过她,只得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她。天色渐渐暗下来,凉河两岸薄雾越来越浓。二人并辔往回走,小长安的东门在夜色中静悄悄的,阙楼上两盏气死风灯,远远看去倒像是怪兽的眼睛。
按例杨昊不管驻那座城池,离他最近的城门都由内寺坊玄衣哨防守,张朗驱马前去叫门,连叫两声城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张朗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大帅快走。”他拨马便往回走,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羽箭径直穿透了他的脊梁骨,张朗当即跌落马上,气绝身亡。与此同时,阙楼上箭发如雨,可怜一枝梅哼也没哼一声便被射做刺猬一般。
杨昊见势不妙拨马便走,城门东南角的一片矮树林里,忽然冲出一支人马,向杨昊包抄过去,为首一将正是隋鸢。守卫在凉河大桥上的胡灵衣见此情形大喜道:“弟兄们,发财的机会来了,生擒杨昊赏金千两。”
众人闻言纷纷鼓噪大叫,胡灵衣拈弓射马,只一箭便将杨昊的黑马射倒。杨昊翻身从马头上摔落下来,顿时人事不醒。
第75章 滑落
隋鸢大步赶上前,用脚踏住杨昊的背,挥舞马鞭死命地抽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薄情寡义的东西,我隋家几时对不起你,你要断我血脉。”胡灵衣慌忙劝她道:“城中皆是他的党羽甚多,还是速速将他交给文大帅妥当。”胡灵衣曾为河东旧将,获罪潜逃至天德军,为王奔牙将,王奔死后,他又改投西宁军。
但在人才辈出的西宁军,他混的并不如意,后见于冲冲、乌赤赞、隋卧虎等河东降将深得杨昊宠信,便托重重关系投在隋卧虎门下,私下与隋卧虎结为兄弟。
隋鸢咬牙切齿地说道:“也罢,先留着他这条狗命,待日后再收拾他。”众人将杨昊捆缚在马背上,连夜投吴家堡而去。
……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散发着呛鼻霉味的囚室。囚室四壁皆用青石砌成,地面铺着青砖,唯一的一扇门是用硬木制成,门上包着铁皮,异常的坚固。
杨昊在这里已经被关押了十几天了,这十几天却是如同十几年一般漫长。这些天他只要一合上眼就能看见一枝梅那具被射成刺猬一样的尸体,他为一枝梅的遭遇感到惋惜,也为自己的愚蠢失策而痛悔不已。那天他从颠簸的马背上醒来时就立即就明白过来。是隋家兄妹背叛了自己,叛徒固然可恨,更可恨的其实应该是自己!怎么能对隋卧虎的阴谋毫无察觉呢?孟明提醒自己,为何自己还执迷不悟?
过去读史书,常笑宋襄公愚钝,而今摊到自己头上,自己未必比宋襄公高明到哪去。是自己的愚蠢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隋家兄妹必然已暗中与文世茂相勾结,这就意味着自己性命不保的同时,还有几万人要受到牵连。杨昊每每想到这,就心痛如刀绞一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墙上。
大错已经铸成,死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要活下去,即使有一线生机也要活下去,唯有活着才有翻盘,治好后悔的那一天。
铁门轰然而开,六名壮汉冲了进来,将他按在那张用青砖垒砌的床榻上,在脚镣手铐之外他们又给杨昊加了一副木枷。然后,众人拖着杨昊穿过阴冷昏暗的甬道,来到了一间烟火熏燎的密室里。
“叮叮当,叮叮当……”
一个光着膀子的粗壮汉子正在埋头打铁,他的头秃的厉害,皮肤白的吓人。这里是牢房里专门为重囚犯打制“铁脸”的铁匠铺。
“铁脸”俗称铁面具,用熟铁打造,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具。分成两部分,合在一起时恰似人头形状,正面有四个窟窿,对应着人的口、鼻、双眼。佩戴者除了通过预留的小孔呼吸,视物,吃喝外,看不到脸上的任何一寸皮肤,头发因被包在铁脸内,越长越长,越来越痒,苦不堪言。
狱卒将杨昊绑在一根可以自动调节高度的木桩上,双手和躯干用麻绳捆扎结实,独独露出头颅、颈项。铁匠将一幅打好的铁脸拿到杨昊面前,示意众人扶定杨昊的头,然后他将面具在杨昊的头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