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背后风声有异,彭无望猛的一俯身,一枝箭擦着他的脸颊射向前方,带走他脸上的一丝血肉,飞出十余丈才滑落地上。另一枝箭“夺”的一声扎在他身体右侧臀腿交接处的肉厚之处。
彭无望百忙中瞥了一眼钉在身上的这枚冷箭,哧地冷哂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他那血红色的双眼已经紧紧盯住了远处纵骑飞奔的曼陀。
“快上马!”此时此刻的普阿蛮已经目眦尽裂,急切地大声呼喝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大事不好,纷纷默不作声地跳上坐骑,打马扬鞭。那些刚刚见过金马的战马们此刻非常不配合自己主人的动作,在原地倔强地打着毫无意义的圈子,不想奔跑,在骑士们再三催促鞭打之下才勉强开始放足移动。
当这群胡族高手的坐骑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彭无望和曼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恒州雾霭沉沉的大地之中。
“嘿!”普阿蛮奋力将马鞭掷到地上。
第十二章 亡命追杀
恒州清晨的薄雾不断地迎头撞来,面前乍然出现的树木草地、溪流村庄,在彭无望的眼前只闪得一闪,便化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流苏,紧紧地裹在他的周围。他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条五彩缤纷,变化莫测的光筒之中,光筒的尽头就是在前方亡命地打马飞奔的曼陀。
彭无望微微一笑,将肩上大哥的尸体放在身后扶正,沉声道:“大哥,今日你便看着三弟我亲手为你诛杀曼陀。”
此时的曼陀已经热汗淋漓,他飞快地抽动着马鞭,狠狠地打在胯下宝马臀上,整个身子在马背上爬伏着,操控着战马加速奔跑。
而彭无望所乘的金马却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曼陀那匹战马的身后,一点一点拉近双方的距离,无论曼陀如何发狂地加速,都无法改变二人的相对速度。
看着彭无望那血红色的双眼和隐泛冷笑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曼陀的脑中一片混乱,彭无望在恒州城头喋血鏖战的雄姿化成无数杂乱而断断续续的图像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
他的心底挤满了恐惧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精神防线,他感到自己已经处于将要崩溃的边缘。
茫然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自己十六岁时第一次领军作战的情景。那时候的黑水靺鞨部落仍然未向突厥大汗屈服,而自己的骑兵大队击溃了黑水靺鞨的抵抗人马,在黑水之畔的靺鞨部落进行了六日六夜的奸淫掳掠,靺鞨男女惨不忍睹的尸体将黑水染成一片血红。
紧接着,是十几年来自己在汉人边关肆意烧杀抢掠的生涯,死在自己手上的汉人几乎可以站满了十八层阎罗地狱。
他似乎忽然看到了那些被自己奸淫致死的汉人少女临死前怨毒的眼神,她们痛苦的呻吟声本来是他最感到享受的声音,但是此刻却阴沉而恐怖得仿佛对他的催死咒语。
渤海国被他残杀的成千上万生灵的哭喊声漫山遍野地在恒州平原回荡,凛冽的晨风在他的耳边吹过,风声恍如鬼哭。
“啊──”曼陀放声狂呼,拔出腰畔的佩刀,奋力扎在坐骑的臀上,鲜血狂喷而出,战马凄厉的狂嘶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只感到身子往后一仰,宛如离弦之箭,窜向前方。
不知道又奔驰了多久,曼陀缓缓回过头去,赫然发现身后的彭无望已经踪影全无。
“没了,得救了。”曼陀仰天舒了一口气,暗暗想道:“幸好汉人不识得这放血之法。”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旁突然响起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声音:“喂,在这儿呢!”
曼陀猛然转过头,却看见此刻彭无望乘着那匹天神般的金马,正和他并辔而行,他那满是血污和泥土的面孔正在朝他微微冷笑。
“来啊!”绝望之下,曼陀与生俱来的勇悍之气在这个时候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他猛的拔出佩刀,朝着彭无望狂猛的劈去。
这个时候,两匹快马同时跑到一棵歪脖子树的侧旁,一条长长的粗壮枝条高高地横在空中。
彭无望看也不看曼陀劈过来的佩刀,在马上一个挺身,身子仿佛一片随风飘舞的树叶朝着那条枝桠扑去。当他的左手刚一抓住树枝,立刻猛然发力,将身子朝前方高高荡起,同时一个快速旋身,面朝着曼陀,左手快速收回,右手疾伸而出抓住枝干,突然发力,整个身子钟摆一般朝曼陀飘去,双腿凌空猛踹。
曼陀只来得及将佩刀收回勉强护在胸前,彭无望已经嗒嗒两脚将他持刀的右臂臂骨踢断成三截,他的身子麻袋一般从战马上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
马蹄声渐渐在远处停歇,曼陀只感到两耳不断轰鸣,眼前金星乱冒。他挣扎着爬起身,将刀交到左手,无力地指向不远处的彭无望。
彭无望没有朝他走来,反而走向不远处停下脚步的金马,小心地从牠背上将大哥的尸体轻轻抱下来,将他的一只手扛在肩上,然后用一只左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大哥,我要你和我一起杀了那突厥主帅曼陀。”
看着彭无望扛着姜忘的身子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曼陀忽然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就像是无数曾经落到他手上的敌寇,颤抖地等待着自己用最残忍的方法将他们处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今天。
曼陀奋力地咬紧牙关,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疯狂地挥舞着佩刀照着彭无望的面门狠狠地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