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就误会吧,还不甘心想澄清什么?妻子这么傻,若知道他的事又要牵挂。
大庄百余户人的生计已够她累的,他难道还想把她往死里拽吗?此时恰好断她念想,待往后……往后如能……
恨不得搧自己一巴掌,他不敢再放任妄想,遂道:「师姊来寻我了,我会跟她走。」顿了顿。「就是这样。」
小园中安静下来,虫鸣亦歇止,连风过老梅树的沙沙声也淡了。
「我想问一句,就问这样一句……」伍寒芝好半晌才蹭出声音,一向温和的眉间起了执拗。「你有没有心仪过我?就算一点点心动也好,有没有过?」
不知该如何作答,怎么回答都不对。
邬雪歌沈默不语,却不知阴郁为难的神色更加深深伤着妻子的心。
「……我明白了。」伍寒芝露出一个比哭还让人心痛的笑,静默了会儿淡淡道:「那你走吧。」
说着她往后退开两步,邬雪歌险些克制不住去拉她的手。
她没有看他,眸线放在他胸前,神态显得平静从容,两手却动了动,最后环臂抱住自己,畏冷般在臂上轻轻摩挲。
「进房里去。」他沉着眉,表情十分隐忍。
伍寒芝没动。事实上她两耳像被蒙住,所有声音都离得远远似。
脑子里塞进太多东西需要缕清,神态尽管安静无争,思绪和心绪根本乱得找不到头绪,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于是她又呆楞了,像把所有感觉暂且封起,脑袋瓜空空白白的,这样会轻松些,会觉得不那么疼痛。
站在面前的男人似乎又对她说了什么,她茫然扬睫,迷惑地眨了眨。
突然就被打横抱起!
男人横抱她离开园子,步上廊道,将她一送送进内房。
钻进鼻中的是丈夫身上惯有的清冽气味,带着草海上的土泥清香,不知觉间也染上了西海的药香,总让她感到亲切安定……可哪里知道,此时嗅着、嗅着却把藏得很深的眼泪给嗅出来。
她神魂一凛,忽地在他臂弯里拳打脚踢,拚命挣扎。「放开我——」
还好已走到房中,邬雪歌放了手,怀里的人儿才被他放在软榻上,纤秀身子还没稳住,一手已朝他挥将过来。
要避开多么容易,但他没有,也不想闪避。
下一瞬,他的脸被一巴掌扫偏,唇内被牙齿刮破,他尝到自己的血。
他没吓着,受到惊吓的却是泪流满面的妻子。
揍了人之后,伍寒芝整个定住,怔怔望着他挨打的脸,又垂眸看着自己微肿的掌心……她动了动手指,双眸很疲倦般闭起,一掩睫,泪珠更是成串滑落。
「对不住,我不该……」她深吸口气,尽量稳声。「你走吧。」
邬雪歌深深看她,两手再次悄握成拳,牙关几要咬碎。
他不发一语,起身走开,踏出内房时还与挨在外边探头探脑、一脸紧张的桃仁丫鬟对上目光。
「姑爷……」桃仁眼里含着两泡泪,强忍着不敢流下。小姐也没唤醒她,她听到声响醒来时,就见小姐被姑爷抱进房里,然后姑爷重重挨了一记掌掴,实在没搞懂前因后果,不知主子们出什么事了。
「进去看看你家小姐。」邬雪歌面无表情地吩咐,等桃仁钻进内房了,他才又举步往外走。
一踏出院落正厅,立在廊檐下,霎时间竟有种「四面八方皆是方向、四面八方亦都不是方向」的茫然感。
他将去的路只能一人独行,隐隐有被某道势力操控之感,倘是必须两眼一抹黑走到底才有摆脱的可能,那他认命了,不再逃避躲藏,只为了……为了或许还能回到这里再续缘分,他可以拿命去换。
有谁立在廊下觑着他。
看见来人,他仍面无表情,那人却似疾风扑至,扬手就想搧他一掌。
他毫不留情地牢牢扣住对方的细腕,湛蓝瞳心微颤,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