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爆发让林代容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在爆发过后曹东明黯淡的眼中最后剩下的是对自己的嘲弄,他不再嫉妒、不再愤恨也不再愤怒,只是低下头将布满细小伤口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笑着说:“我为自己感到可怜不行吗?可怜我竟然克制不了自己的冲动,想接受他开出的条件,如果那时不打出那一拳,我一定会妥协的,我真是没用。”
“金子威……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曹东明笑了笑,或许这是个好时机,但他选择不告诉她。
金子威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仍在他那里,那么告诉她只会让她更痛苦而已,又或者她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让她对自己更加反感,那样的结局他才不要呢。
“总之你就放心地回去吧,如果他真有什么后遗症我会负责的。”曹东明阴狠地想,最好他得了什么后遗症,这样他就能把金子威送进最好的医院,然后利用各种关系与手段慢慢地折磨他,最后把他弄成植物人,让他一生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再用那张嘴欺骗任何人。
他露出了很可怕的笑容,让林代容以为他就要疯掉了。
这时诊所的医生正好从诊疗室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吓了一跳,似乎有黑色的气流围绕在这两人之间,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医生就停在那里没有再靠近。
他扶了扶镜框,拿着手中的报告书说:“从检查结果来看可以排除脑震荡的可能,不过今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要及时去大医院检查,今天就先这样,你可以回去了。”
听完结果,曹东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诊所门口走去。
天已经黑了,诊所外面风清气爽,一扫酷暑的闷热。
曹东明吸了一口气,入肺的清新空气没能消除他内心的阴郁,他望了天空一眼,望着那满天的星斗脑中闪过的是一个听起来傻傻的念头,这个夏天终于要过去了……
他那个冷酷无情的爷爷在曹东明打架的时候拿椅子丢他们,将缠斗在一起的他和金子乌伊拉开,用了两脚把他们两个踹出家门要他们自己来看医生。
他的亲孙子现在负伤又失恋,他都不会来安慰一下,这一搞搞到晚上,精疲力竭、身心受创的他还得自己走回家,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就在他顾影自怜的同时,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铃声,那是脚踏车车铃发出的声音。
林代容牵着她的脚踏车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而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曹东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不会让她讨厌,只能微微朝她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上车。”林代容说:“我送你回去。”
咦?曹东明不太懂林代容是怎么想的,不过看她的样子再正经不过了,他又不能当玩笑来看,无数个“怎么办”和“为什么”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最后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林代容本来就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管怎么说他又是被她喜欢的男人打伤的,所以她只是出于怜悯,看他这么可怜没人管才表示同情而已。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他拍拍自己的腿,“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林代容跨上脚踏车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夜色里她的眼睛还是如他记忆中那样温柔而坚定,有着他所熟悉的悲伤,没有对他的厌恶也没有愤怒,还是那双让他陷入情网的眼睛。
“我送你回去。”她坚持。
曹东明看得有些傻了,突然觉得老天大概是要玩死他才甘心。
“好吧,只是虽然我的身高体重都不如金子威,但跟你比还是重量级的,让你载被人看到会杀了我。”曹东明看她扶在龙头上的手,多想用手就这么覆上去,但他忍住了,“如果你是怕我在半路晕倒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回去,不过要我载你才行。”
林代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这让曹东明有些意想不到,她妥协的意思是不是她真的放心不下他一个人才想陪他的呢?
小溪村的深夜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之外一切平静,在这样的夜里一点点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比如说脚踏车行进在坑坑洞洞的马路上的车轮声,林代容坐在脚踏车后座上听着车轮旋转发出的声音、邻居家的狗叫、草地上的虫吟,远处的蛙鸣……
她的手放在曹东明的腰间,然后闭上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曹东明的背瞬间僵直,因为他真实地感受到了林代容的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这点小小的接触差点让他直接把脚踏车骑进田里。
她是太累了吗?不会是睡着了吧?要不要叫醒她?她这样睡会不会感冒啊?曹东明在心中不断发问着,而现实中他只是默默地吞了口口水,什么都没有说,继续骑他的车,有意地放慢了速度,因为他很怕一出声她就会醒过来,这样美好宁静的时光就结束了。
他多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但最后总是事与愿违,脚踏车最后还是得停下来,而停下来的时候就是林代容离开他的时候。
到了曹爷爷家,林代容从后座下来,曹东明将脚踏车还给她,这时她抬头看着他,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回望着她。
那我进去了,曹东明刚想这么说,林代容先他一步开口。
“我不是去看金子威的。”她说。